軒都沒有做出哪怕一點點回應。
第七天剛好是週日;手錶的指標指到下午四點的時候,沉默了足足三十多個小時的馮軒終於開口。他的聲音低沉乾澀,冷靜得讓人心寒:
“許穆,不會有救援來了,對不對?”
救援……許馳……
“木木,等我三天,一定要等我三天!”
啊……三天……許馳真的能找到我嗎?就算能找到,這整棟大樓坍塌下來的廢墟,許馳又怎樣才能一點點地把它挖開?
許穆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馮軒說他哥哥正在趕來的訊息,但是……與其先給予人以希望,緊接著再加之以絕望的話……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告知希望的存在吧?
所以許穆張張嘴唇,他沉默了半晌,終究是沒有辦法回答,只有繼續沉默下去。
“我們最終的結果就是困死在這裡,對不對?沒人能聽到我們的呼救,我將死在這個狹小的,棺材一樣的空間裡,再也沒辦法回去看一眼住在鄉下大山裡的老爸爸老媽媽,再也沒有人知道任何關於我的資訊,或許我只能在失蹤人員的名單裡占上那麼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馮軒……我們會出去的。”許穆動動嘴,最終能說出的依舊只是蒼白無力的安慰。
馮軒笑了:“兄弟,告訴我,你真的這麼想嗎?”
許穆沉默。
“哥們,我以前從來沒有同你們說過我的家庭吧?”馮軒挪動身體,將背靠在面對許穆這個方向的牆壁上,靠近許穆挖出來遞送食物的小口子。
“馮軒!”許穆感覺到一股濃濃的不詳,他開口阻止道:“現在不用說這個,等我們出去,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和我說你的家庭。”
“出去?”馮軒低聲笑著,似乎笑得很開心,他反問:“我們怎麼出去?”
“挖出去?”不等許穆回答,馮軒就搶先道:“許穆,我這個洗手間裡有一個窗子,你知道的吧?”
許穆低低應了一聲。
“它的窗框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但我還是能看到一些外面的情況。”馮軒說:“外面沒有路,一點都沒有。地震的時候我眼睜睜看著校醫院的樓倒下來,整個前半截都倒向了這面,那些混凝土啊、鋼筋啊、水泥啊,把外面堵得嚴嚴實實,一點空子都沒有。
“許穆,你打算怎麼挖出去?
“向下挖?
“下面是鋼筋水泥打的地基,你看過咱學校新蓋大樓時打的地基吧?足足好多米厚的混凝土,你打算怎麼挖?
“向外挖?
“且不說你曾經提過的脆弱的平衡結構,就說這些倒塌下來的樓梯殘餘物,你打算怎麼挖出去?”
馮軒慘笑一聲:“許穆,我知道你的脾氣,但凡有一丁點的把握,你早就動手了。你跳下去救張冰的時候,我拉都拉你不住,可是現在你卻一直勸我忍耐,勸我等待……哥們,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挖出去,對不對?”
許穆無言地閉上了雙眼。
“哥們,還有,從咱剛被埋住的時候開始,你就一直沒有換過姿勢,我看過你那邊的情況了,雖然視野範圍很小,但就我所看到的空間來說,至少足夠你半躺著或者蹲著,或者蜷起身體睡一覺。可是你一直直挺挺地坐著,那樣的姿勢很難受吧?你是個能靜下心來讀書,一坐坐上半天都不會嫌煩的人,但同一個姿勢保持六七天,是個人就會想換個坐姿。可是你沒有。
“許穆,你的身體——至少腿或者別的哪裡被倒下的水泥之類的東西夾住了吧?我沒有聞到血腥味,想來是幸運地沒有受傷,但你沒辦法挪動身體,對不對?許穆,如果你真的能夠挖開這個棺材一樣的地方逃出去,你為什麼不先解放自己的身體呢?
“因為做不到,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