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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成了孤兒。
小時候,爹孃為了嚇他,不讓他亂跑,總給他講各種鬼故事。
可他現在覺得,這些人比故事裡的鬼還可怕。
他抱緊了自己,感覺牙齒和緊縮的胃一起發顫。
他閉上了眼。
和這群“鬼”一起,他能活著去郡主大人口中那個“朔方”嗎?
“啊!”
突然響起的慘叫聲打破了營地的安寧。
縮著身子的孩子猛然抬頭,便見不遠處那些黑魆魆的影子一個個倒下,一個纖細高挑的影子在月光和篝火中若隱若現,身形一動,便有一個影子倒下,而不止他眼前這處——整個營地四處都響起了慘叫聲。
小男孩驚詫地抬頭看向四周,便見月光下有許多影子,分散在營地各處。
而後火光大亮。
一支又一支火把燃起來,一個又一個人倒下,片刻後,整個營地燈火通明,怒喝聲響起,而一個又一個原本耀武揚威的男人也被捆成了粽子扔在一起。
郡主和何將軍站在這些人面前,火光映照著他們的臉。
郡主的臉色不大好看。
小男孩的眼裡卻忽然又亮起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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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野的臉色的確不好看。
雖然料到不會不出問題,但她也的確沒想到,這才幾天,事態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搶孩子老人的吃食、欺凌女人……
幾萬人的隊伍的確太難管,更要命的是,能活到現在的流民——其中許多人,恐怕早就已經在之前的逃荒過程中突破了為人的底線。
人一旦突破底線,想要再回到原本的位置便難上加難,尤其如今這支隊伍的處境並不算好,即便鹿野他們再怎麼用心,艱苦的路途和匱乏的食物,都會讓這些已經突破了底線的人再度升起惡念。
而鹿野本也在等他們生起這股惡念。
朔方雖然很需要人,但卻不需要垃圾人。
只是前些天平安無事,她也沒辦法辨別這麼多人裡誰幹過姦淫擄掠之事,因此只能等待。
終於等到了今天。
最後抓到的人竟有四五百人之多。
若不是後面有其餘早就看不過、忍不下的流民幫忙,就憑鹿野他們這加上傅霜知送的護衛衙役也就一百多人的隊伍,都夠嗆能這麼快制服他們。
而這四五百人,幾乎都是青壯年,是此時的朔方最需要的人。
而這些人起初很是震驚慌亂了一會兒,但,待看到這麼多人都被抓起來後,頓時便不怎麼慌了。
許多人都叫起來:
“大人,小的們不敢了!小的也是初犯,小的給各位老爺當牛做馬!”
甚至還有人衝鹿野嬉皮笑臉:
“郡主娘娘菩薩心腸,就饒了小的們這一回吧!”
鹿野也笑了。
她認出來了。
這個衝她嬉皮笑臉的,就是第一天上路時,她混進流民隊伍,與他們相談甚歡時的其中一人,因為對方是流民中難得身上有些肉的體型,鼻頭正中又長了顆痣,很好記,因此她一眼便認出來了。
她記得,他當時跟自己訴苦,說自己媳婦都在逃亡時沒了,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可也是剛才,她踹倒他時,他正解著褲子。
於是鹿野便對著這人,以及他身邊那些似乎覺得她會慈悲心腸、法不責眾的同伴們粲然一笑。
“害人性命的,殺!”
“姦淫婦女的,殺!”
慈悲心腸?
法不責眾?
呸。
這麼好的肅清隊伍剔除垃圾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有任何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