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
從“主耶穌,你是我們的拯救者嗎?”到“主,你是我的救主”,扎西嘉措比央金瑪來得更快一些。許多時候,他比央金瑪去教堂更積極,在他恢復得能夠行走時,為了讓央金瑪陪他去教堂,他故意裝著行走不便,讓央金瑪攙扶他。同樣,也是他主動向羅維神父提出,他和央金瑪要領洗入教。羅維神父問,你們是自願的嗎?扎西嘉措迫不及待地說,就像我們的愛情是自願的一樣。只有耶穌天主才能保佑我們的愛情。羅維神父當時說,在領洗之前,你們要明白,教會將把你們塑造成一個新人。扎西嘉措說,當然,就像給馬打上烙印後,它就屬於新的主子。
羅維神父安排兩個人跟隨教堂的傳道員託彼特學習基本教理,神父們說,要信仰我們的宗教,必須先認識我們的耶穌,如何為了贖我們的罪,被釘在十字架上。託彼特則現身說法,告訴兩個相愛的人兒,要想得到天國的幸福,得先在耶穌面前把自己的原罪懺悔乾淨,做一個純潔的信徒。你們還沒有舉行神聖的婚禮,但已經住在一起了,這是有罪的,你們必須跪下來懺悔。扎西嘉措那時似懂非懂,私下裡對央金瑪說,過去喇嘛們告訴我們人生來是要受苦的,現在洋人神父則說人是有罪的。可再大的苦、再大的罪,都是為了愛你。央金瑪憂心忡忡地說,為了愛,我們已經吃了夠多的苦啦,為什麼還有罪啊?
他們將來做什麼?要過什麼樣的日子?是否永遠都待在教堂村?他們並不知道。扎西嘉措是個大地上的歌者,他的心靈屬於廣袤高遠的雪山峽谷、江河草原。教堂村的人們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或種地,或放牧,唯有這兩個人,一個是流浪詩人,一個是土司家的小姐,什麼都不會。那天杜伯爾神父問扎西嘉措,是否願意照管教堂裡養的那幾頭牛,可扎西嘉措說,他從小沒有放過牛,他只會唱牧人的山歌;杜伯爾神父又建議道,那麼,你們兩個或許可以幫助託彼特照料教堂後面的葡萄園,但上工第一天,他們便把葡萄苗和雜草一起拔了。面對託彼特的責怪,扎西嘉措辯解道:真不明白藏族人為什麼要種葡萄來釀葡萄酒,有青稞酒就行了嘛。託彼特告訴他,孩子,耶穌的寶血就在葡萄酒裡。神父們把葡萄從法國引種過來,可不是為了你們喝酒高興。
一個風雨如磐的夜晚,天上的雷霆在峽谷裡滾來滾去,驚醒了小屋裡的兩個人兒。央金瑪蜷縮在扎西嘉措的懷抱裡,每個大雷炸響時她都要顫抖一下,像只膽小的貓。扎西嘉措輕拍著她的背,說:“別怕,別怕。只是打雷而已。”
央金瑪輕聲說:“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厲害的雷,像魔鬼追趕過來了。”
逃亡的人,最怕聽到“追趕”二字,況且扎西嘉措現在不是被一個人追趕,而是兩個。過去,流浪詩人兼說唱藝人扎西嘉措的身後只有姑娘思念的目光和人們傳說的英名,他一回頭,心中湧起的是自信和驕傲;而前方的路,總是充滿希望和浪漫。他是大地上敏捷快活的羚羊,是天空中自由飛翔的小鳥,可是現在…… 。。
闖入者(5)
扎西嘉措內心深處的嘆息被央金瑪察覺到了,女人的心在某些方面是敏銳如絲的,愛人的一聲輕微的嘆息也會劃破她脆弱的心;而在一些重大的事情上,女人又常常視若無睹。她爬到他的身上,讓他慢慢找到一個男人的自信。令兩個人都感到費解的是,自從扎西嘉措恢復元氣以後,他們在這間教堂外的小屋裡*,儘管安全、寧靜,再不用擔心被人發現,也不用擔心康菩土司的刀槍酷刑,更不會因為動作過大而驚擾到各路神靈,但是他們卻找不到當初在那棵核桃樹上的浪漫和激情了。央金瑪感受到扎西嘉措即使在*的高潮時,心中噴湧出來的激情也帶著幾絲淡淡的憂傷,那是無法用語言來言說,卻在內心深處可以準確地觸控到的感覺,就像真實地捉到一條夢中的紅魚,夢醒之後,什麼都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