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側頭聽完梁寶的稟報,並無評價,轉過身來與眾人繼續試招。
夜間,在溧水河谷羈留近三個月的馮遠端第一次接到徐汝愚的召見。
烏倫河遭俘以來,馮遠端一直羈留在溧水城中,黑武士營的一千戰俘與其他戰俘一樣被送入武陵山中的礦場。
徐汝愚返回溧水河谷的第二日簽署釋放令解除了對馮遠端的羈留,卻拒絕了他拜見的要求。恢復自由之身的馮遠端無所適從。烏倫河一戰的失利,註定自己留在天魁寨中的財產美妾權勢都被別人接手了,而平身最得意的黑武士營將士現在卻在百里外的武陵山礦井下。馮遠端對魏禺、尉潦、明昔三人以及清江騎營的傳聞略知一二,讓他生出幾分奢求,就一直留在溧水城中。徐汝愚對此視而不見,只是讓許伯英給他派了月例,讓他維持生計。
徐汝愚望了馮遠端一眼,見他此時還能保持這分沉穩,心中十分佩服。馮遠端上唇留有短髭,深陷的雙目、高聳的顴骨,看上去他這三個月來日子並不安生。骨節粗大的手掌上平放在雙膝上,拳緣給予厚厚的繭皮包裹。
攻佔天魁寨就能將清江水匪與十二寇盟分割開來,攻佔天魁寨卻缺不得眼前這人。徐汝愚身子兀的前傾,直視馮遠端,說道:「馮將軍,在溧水這些日了,過得可安生?」
馮遠端抬著看了一眼弱冠之年名聞天下的青鳳將軍,又迅速垂下視線,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顯得正常:「待罪之身,怎敢安眠?」
「百里侵襲,伏屍千具,宣城周圍二十里新建的鄉裡悉遭摧毀。雲逸、濟懷遠一直向我討要你的人。我告訴他們,黑武士營並未參與屠殺,馮遠端並無約束其他流寇的權力。」
馮遠端不敢繼續安坐如素,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伏首膝間。
「你坐回去。在過去十一年裡,你十九次襲新安城,曾四度破之,四次火燒新安城,十一次入歷陽、十六次入吳州。祝連枝想用十艘大翼艦、百匹戰馬換你的人頭,鑿實讓我心動一番。」
馮遠端臉上呈現痛苦的神情,眼神再無初時的鎮定,略顯得有著凌亂,欲言又止,長嘆了一口氣,頹然說道:「遠端奢求了,青焰軍怎容得下我這樣的人?」
馮遠端與他的黑武士營在過去十一年在越郡洗掠肆行,成為清江諸寇中最頑劣的一支,也是戰力最強的一支。徐汝愚有心用之,奈何影響巨大,一直猶豫至今。青焰軍眾人對此也各執一詞。馮遠端治軍嚴厲,不殺婦孺,青壯稍有反抗,手下絕不容情。七月流寇侵襲北岸,伏屍千具多為青壯,即使不是黑武士營所為,怕也有他縱容的過失。擄婦為妓,養於山寨供軍士淫樂。用還是不用,徐汝愚難以決斷。馮遠端此時面敗如土,初時的興奮散得乾乾淨淨。越郡世家對我恨之入骨,青鳳將軍欲想在清江崛起,不會不考慮祝、樊兩家的壓力,至少現在無法視而不見。
馮遠端惶惶站起,欲要告退。
徐汝愚問道:「祝家細數你八罪,要求我交人,但是行文中沒有提及你擄婦為妓一事,你能不能解釋一二?」
馮遠端古怪一笑,有幾冷淒涼有幾不屑,說道:「祝同山的同胞妹妹曾在天魁寨中為妓,雖然此女後面被祝家派人刺死,但這事卻是祝家最大的恥辱?」
徐汝愚倒吸一口涼氣。
馮遠端聲音尤為悽厲:「二十九年前,我與母親為避戰亂,逃到新安城下,當時祝連枝率軍駐守新安城,見我與母親虛弱無力,沒有蓄養為奴的價值,竟將我與母當作活靶子,引箭射死我們。天可憐我,一箭穿胸而過,卻沒有死去。從此以後,我就發誓成為祝家乃至越郡世家的噩夢。」馮遠端扯開衣服,讓徐汝愚去看他胸背上留下來的兩外銅錢大小的傷疤,「結寨為寇,燒殺淫掠才能滋養戰力,婦女在舊朝軍中本來就是不處治的罪惡,我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