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手狠命一握,正待狠狠給他一拳。
卻聽他悅耳的聲音從迷惘變成從未有過的堅定:“但這一生,我只想任性這麼一次!我可以放棄全世界,可以為此揹負不孝之名,甚至可以不惜生命,卻不想放你們走。只要能跟你們在一起,我就什麼都不想去在乎。這樣可以嗎?”
他澄澈明淨的雙眼就那麼定定地望著我,有不安、有恐懼卻掩不住那與生俱來的沉著和淡定,恍惚間讓我憶起了初見時的那份驚豔。
藍眸中閃著無限光輝,竟似極了那美好的未來。步殺掀開簾子,神色冷峻,聲音清冷,卻暖人心扉:“看這天色要變,我們可能無法趕及避雨了。”
我“哦”了聲,道:“那索性就不要趕了,我們三個躲在這馬車裡避雨好了。”
在這更為尷尬的氣氛中沉悶了很久,我忽然抬頭眼望著他們兩個道:“祈然也許只有數月的生命了……”
那天他窒息倒地時,我救醒他後,也曾略略把了下他的脈搏,只覺內息越見紊亂,體內真氣亂竄,心脈卻越見微弱,恐怕並不是什麼好現象。
當時,心中痛成一片,腦中卻忽然閃過一個極其異想天開的想法,端的把我下了一跳。
只是這個想法,卻從此彷彿在我腦中生根了般,揮之不去,越種越深。這也是我答應藍煙離開的其中一個原因。
步殺眼露兇光,我卻不予理睬,繼續靜心平穩地敘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在這段時間裡,除了尋找醫療的方法,我們還要做些什麼?”
祈然笑笑,道:“依冰依之見,我們該當做些什麼呢?”
我微微頷首,斂容肅穆,眼中閃過一片精光。語調依舊平穩,卻是擲地有聲:“如果是我,既知自己要死,就定會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償未償之心願!”
“祈然難道不想去創造一段絢麗多彩的人生歷程嗎?不為大皇兄,不為我們,就只為你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一場!”
一席話說的祈然、步殺盡皆變色。就是步殺泰山壓於前而不倒的冷顏,也多了幾分驚異和深思,真是好現象。
我知道,這不僅是祈然的夢想,也是我這個曾經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直在渴求的燦爛。從前,是怕那陽光太烈,太突如其來,便恍了眼。而如今,自從有了那異想天開地思考,便忽然把什麼都放下了。
“三個月!”我豎起三指,儘量平穩了因興奮而顫抖的嗓音,緩緩道,“這三個月中,我們拋棄過往,拋棄身份,拋棄負擔,用真正的自己,盡情去創造一段只屬於我們的傳奇!”
祈然的身體仍呆坐著,似未回神,眼中卻已散發出無比渴望無比熾熱的光芒。
步殺清冷的聲音依舊,當頭澆我一身冷水:“且不說祈然的身份引人注意,就是我!你也不該忘了上一次的圍殺吧?”
外面的雨聲點點落下,打在馬車的頂棚上,啪啪做響。雨勢逐漸轉大,變為傾盆,幸虧這馬車堅固耐水,否則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只是可憐了外面那馬。
我黯然垂首,步殺依舊冷漠不語。
祈然卻是暗自沉思,忽然抬首道:“也並非毫無辦法。”
我心中一喜,匆忙抬頭問道:“真的?什麼法子?”
祈然略略側身,從包袱中拿出一張類似橡皮紙的東西。我正暗自奇怪,卻見他小心拿起攤平往臉上一貼,略一揉搓。
等放下雙手,竟成了個完全陌生樣的人,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長相平凡中略見清秀。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張臉皮竟象真的一般,完全看不出破綻。
我驚楞了半天,才拍手笑道:“真是太奇妙了,這樣就不怕有人認出你們了。”
步殺瞥了我一眼,道:“我記得這人皮面具,你只有一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