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有時候我會好怕新聞裡的那些面目全非的無名男屍是你,或者你早就一個人在家裡病得死扭扭了……嗚,早知道你這麼過分就不要替你擔心了……嗚,人家要跟你絕交切八段啦!吟……”沙塵人眼,她邊哭邊揉,紅通了一雙大眼依然嚎啕不止。
“小冉你……”楊澤初聞莞爾,細聽卻只能感動,緩緩靠近,試圖阻止路小冉蹂躪眼睛的舉措。“你想太多了,這幾個禮拜我人在中部,才剛回臺北來呢。”
方才他還不知為何剛下車就有股到這兒來的衝動,現在懂了。
“你騙人,我不要信,你明明說只是拜訪朋友隔天就……”路小冉落淚不止,氣呼呼,雙手捂耳,將頭搖得像只波浪鼓。
“我是說真的!”楊澤搶下路小冉的手,讓她捧住自己扎人的頰。“後來我又去了南投的醫院,我媽得了乳癌,最近動了切除手術,很依賴人照顧她……”
“你說的朋友,是指你母親?”鎮靜了些,她凝淚探問,兩顆來不及收煞的水珠徐徐下落,滑過她明顯削尖的白臉龐。
他不想瞞她,在她自然而然就為他擔心這麼多後。“不,我原本去探望的是我的……呃……未婚妻……”視線下意識微仰,這樣才容易把話明說。
關於楊澤與殷寬解桐情同手足的交情,關於何冠儀與殷寬老闆與下屬的關係,關於他與何冠儀之間再沒有意義、無所謂誰是誰非的愛恨情仇,他愈說愈失笑,因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可以這般淡然,就像阿公給小孫女講古……從前從前……諸如此類……
路小冉聽著,看著,不由得聯想起阿澤告訴她的灰姑娘故事。一種很陌生的情緒在體內擴散,從心而身,自眼而鼻,吞了檸檬似地酸澀到胃底。
她又想哭了,她覺得阿澤好可憐。
“然後我在那裡碰到一個認識我媽的人,她告訴我我媽生病的訊息……”敘述問,楊澤陷入了這幾個禮拜生活的回憶,沒注意身邊人的異樣,他拉著她邊走邊說:“我媽是個很嬌生慣養的愛美女人,個性相當跋扈,其實她一直愛著我爸的,所以才會在我爸第一次再婚後也閃電結婚又離婚,第二次再婚後割腕,第三次再婚後賭氣出家,這幾個禮拜她一直反反覆覆地要我找我爸或不要找我爸來,再不然就是像個瘋子似地哭鬧掙扎,說自己變醜了,以後再沒有男人會喜歡她……”這是楊澤第一次主動對人吐露他的家庭,有別於公關形象與新聞炒作,充滿了挫折、角力,最最慘痛而無奈的真實版本。
週末午後,補習街上人潮洶湧,好幾次路小冉被推擠著,貼近楊澤衣袖就聞到一股淡的消毒藥水味。
她的手被包揉在他的掌間,輕易便能感覺他的情緒;他激動時會微微施力,難過時會冰涼發汗,她甚至在他忘情鬆開時主動牽挽,十指交纏,十五歲的她全心全意隨他起落,為他煩憂……
因為他沒說謊,他把她當重要的人認真對待,他在解釋,他害怕她誤會離開;以前不是沒有人這樣對路小冉好過,但,這是她第一次為著這般認知心安感動。
她也很想對他好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還真是愛哭耶。”恍惚回神,楊澤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乾淨面紙在他手上等著。
路小冉發現他們不知道什麼時侯走到新公園來了,就在兩人第一次相遇的小徑旁,那時她一個人躲著唱歌的涼椅上。
“來,把眼淚擦擦。”楊澤很自然地就幫她搽鼻涕,還故意在路小冉俏挺的鼻樑上輕捏兩下。
她笑了。嘟嘴,眨眼,清媚如春花。
“不氣了吧?”抑下心絃震動,楊澤避開些問,他是個正常的成熟男人,知道那般突地激切代表什麼。
“以後不這樣就不氣了,”然而路小冉卻汪地靠近,小手顫抖著抓緊他衣袖,關懷溢於言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