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南苑,不必計較這一時半會兒的功夫,團河的源頭是鳳頭河,以前是個爛泥攤子,景隆五年,萬歲爺下旨疏浚開拓,蓄了一大團水泊,永定河匯到這處,河水都滌清了,那兒的景色才好!苑裡就數團河行宮年歲最輕,裡頭的物件擺設都簇新簇新的,小主好福氣,可見萬歲爺有多看重您吶!”
太監都這樣,嘴甜起來能把人捧到天上,抬轎的太監存著積年的腳力,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逝了,她悵然靠回身問:“南苑有幾處行宮?”
章慶追著轎子道:“回小主,統共有四處,北面是新衙門跟舊衙門行宮,前兩日蒙古準噶爾跟喀爾喀兩部的可汗王公已經分別到達入住了,南面就是團河跟南紅門兩處行宮了,南宮在團河的北面,剛大貝勒跟幾位爺去的就是那地方。”
來順兒口直心快,沒怎麼多想就問:“這麼著,不是把萬歲爺給擠兌地沒地方住了嗎?”
樑子聽這話,噎得差點沒背過氣兒去,章慶溫吞笑道:“姑娘說笑了,整個南苑都是咱們萬歲爺的,怠慢了誰也不能怠慢萬歲爺呀,只是今兒晚上萬歲爺在北紅門更衣殿裡設了宴,要招待蒙古二部,可能晚上要宿在那兒,咱們宮裡能早些滅燈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就連抬轎太監臉上都掛不住面兒了,橫豎盛苡掩在簾子後頭,也沒個羞臊,雙手絞在一起擰成麻花,萬千思緒纏在成一團,解啊解不開。
團河真是個大地方,宮裡的規制一樣沒落下,進入大宮門,院裡左右分部著御茶房,御膳房,甚至還有軍機處,章慶與有榮焉地介紹道:“咱們萬歲爺勤政,往年來軍機大臣,章京們總要帶一班的。”
行宮分東西兩所,東所為寢宮,她跟著進了二宮門,繞過院中的一池沼,被安置在清懷堂內。
盛苡在宮裡睡不踏實,反而極容易就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夜風習習,沒有夏季裡的熱燥,正如殿門上的額匾“風月清華”,涼涼纏著手腕子腳脖子,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半夜驚醒,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料聲蟲鳴似的響著,剛轉過身就被一團影子撲進懷裡。
盛苡被他渾身的滾熱燙得發燒,趔著身子問:“您怎麼沒在那邊歇下?這樣對身子多不好。”
皇帝淡淡的調子答非所問,合著淺薄的酒香鋪面而來,“堯堯,你累嗎,朕想你了。”
盛苡料定他是醉了,連連點頭哄他,“奴才累了,您也累了,萬歲爺早些歇下罷。”說著心思轉了個彎兒,試探著問:“明兒奴才想去狩獵,您同意嗎?”
“都依你,明兒我著人去安排。”皇帝呼吸漸喘去吻她的脖窩兒,盛苡端起他的臉,哄誘道:“奴才今兒已經夠累了,您好歹讓奴才存點力氣。”
“朕醉了,但是朕不傻,知道堯堯打得什麼主意,”他探手沿著她的頸子往下滑,哼笑道:“不過,朕都依你,你逃得了今兒,逃不了明兒。”
橫豎逃過一時是一時,盛苡鬆口氣兒,車馬勞頓一整日也都實在是累,再醒眼兒時,夜裡的情形忘了個大概,身側擺了身男式的袍褂。
來順兒伺候她裝束完畢,把被褥翻了個底兒掉,回頭看她主子大辮子往身後一垂,腳上一雙粉底宮靴,活脫兒一個翩翩少年郎,活蹦亂跳的,心裡一霎涼透了。
“主子,”她爬下炕,急聲問:“昨兒晚上,您又沒成事兒?”
盛苡摸著碧玉的帽正把頭上的圓帽給調正,低頭抻著衣襟,搖了搖頭,淡聲道:“你若是覺著跟著我沒個前途,我可以請示皇貴妃娘娘把你調往別處。”
來順兒一驚忙跪下身回話,“奴才有罪,不該對您指手畫腳……”
“行了,我明白,”盛苡扶起她道:“我明白你也是為了我好,眼下我只想用心把日子過好,有的沒的,順其自然罷。”
來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