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抱著吉他在自彈自唱呢。
“不知道!”Summer沒興趣地瞥了那裡一眼道:“你上次來過之後沒幾天就搬走了,都快一年了。”說著他又狠狠瞪我。
我扁了扁嘴、沒敢言語。
他掏出煙來遞向我,我抽出了一根。他給我點上了火,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根。
“出什麼事了?”我開門見山地問他,“家裡出事了?”
我知道一點他家的情況。他的父母都是當年去新疆支邊後留在當地的知識青年,可是在他才九、十歲的時候就離婚了。母親帶著他的妹妹一起留在新疆生活、父親則帶著他回了上海。回到上海之後,他的父親一直找不到好工作,在上海和周邊城市裡過了好多年顛沛流離的日子。他也跟著父親從這兒搬到那兒、從這個小學轉到那個小學的。雖然還不至於像芳華小時候那樣會吃了上頓、沒下頓,但是那種苦日子也的確是我們這些小康之家的孩子們無法體會的。到了他考上大學的那一年,他的父親退休了,也終於因為機緣巧合加上政策扶植的關係、在故鄉上海得到了一塊落腳之處,就是位於涼城附近的那間一室一廳的老公房。可是由於早年的磨難,他父親的身體也在落腳之後垮了,一直病魔纏身、大醫小藥不斷,使得本來就拮据的日子益發有熬不出頭的味道了。減少家庭負擔、為爸爸治病、籌錢留學……這些都是Summer這個乖小孩這麼辛苦的打工和兼職的原因。
Summer沒有開口,只是用手指繞著菸缸邊沿不停地畫圈。
我沒有催他,目光被他頭頂上冒出的幾根白頭髮給吸引住了。剛才包廂裡燈光暗、沒注意,現在坐的桌子頭頂上就是一個小射燈,把他頭頂的短髮照得根根必現,那幾根刺眼的白髮也就無處遁形了。
這麼年青的孩子呀……怎麼這麼早就有白頭髮了呢?
我們每個人都在為了各自的生活而奮鬥著,嚐盡了其中的酸甜苦辣。累了、倦了、寂寞了的時候就想找個肩膀靠一靠、加點油、充點電。Summer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來都笑嘻嘻、樂呵呵的,很陽光的樣子,可是背後呢?半夜一點下班的時候、一個人孤孤單單騎車回家的時候、累到眼睛睜不開的時候,該怎麼派遣呢?向誰傾訴呢?
那麼……小混蛋呢?那天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聽起來那麼可憐和寂寞,是不是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希望從我這兒得到點慰籍呢?那他現在呢?是孤零零地躺在家裡的那張大床上、還是醫院的病床上呢?如果是在醫院裡的話,這次應該不會再有隔著道布簾說悄悄話的我和小潘了吧?他那個堂兄Edward雖然上次見到的時候看來是蠻照顧小混蛋的,但是他畢竟是個大男人,何況還應該有很多事務纏身,所以……此刻他是不是陪在方致遠身邊呢?半夜裡誰幫方致遠翻身?平時誰幫他擦身、陪他說話解悶呢?他身體抽筋的時候,可有人抱著他、安慰他、為他按摩呢……他現在還好嗎?
我的眼睛有點溼,快要被這排山倒海而來的思念給擊垮了,所以我連忙揉了揉Summer的腦袋,嗔道:“傻瓜,剛才不是還姐姐、姐姐的叫得歡呢嗎?現在問你怎麼了、怎麼倒不理我了呀?”說著,我不動聲色地按了按眼角、把軟弱的淚水給擦掉了。
Summer終於抬眼看著我了,眼裡裝著滿滿的哀傷和……無奈。“前兩個月我回了趟新疆……我妹妹……出事了。”
我愣了一下,緊盯著他。“怎麼了?”
他的臉垂到了胸口,頭頂上的那幾根白髮更加展露無疑在我眼前。“她……死了。”
我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頭頂。“死、死了?出、出什麼事了?”我有點過激地感到呼吸困難、口乾舌燥,脖子後面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的臉伏在了橫放著的手臂上、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