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撞倒了那棵晏陀樹,才發現了錦裂。當時錦裂已不再是一具靈胎,有了嬰孩的模樣,我們便將他帶回,一同生活。老野於我是最最親暱的家人,也是陪伴我最為長久的人。錦裂離開不久,我被魔尊帶到極夜,連帶著老野在那裡建了一個新家。
我公務愈加繁忙,它與我之間的對話也日漸寥寥。我知道它言辭之間最想去的地方,還是它的故鄉,妖界的黑風山。它幼時遭逢神魔大戰,舉家遷徙卻父母雙亡,最後流落異鄉到了忘川之畔的匿林。之後我受傷,聽聞要去妖界調養,便帶上了老野,讓它回到故鄉去,去和它的血親們生活在一處。本未想過還能再見,卻在此重逢,心中喜悅並非一星半點。不過我二人從來便是如此,藏於心而不表於行,所以一路上閒聊幾句,倒未有尷尬,也不多驚喜。
“你……知道你的身世了哼?”老野問道。
“算是吧……”我頓了頓:“你是何時知道的?”
“從……某一天,我看,看到別人身上的魔印之後,哼……想起了你,我便,便覺得你的身份並不一般。可全部知道,還,還是烏梓小王,找到我哼,之後。”老野結結巴巴,總歸是說明白了。它怕是久未說人話,不太習慣。
“自己的身世,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我嘆了嘆氣:“你在黑風山如何?你的堂表兄弟姐妹都還好?”
“好,好啊!”老野說道這興致勃勃:“它們都,都很好,與我長相一樣,吃,吃的東西也一樣,就連……哼,就連說話的口音都一樣!”
“那可不是,你們可都是野豬妖啊。”我低聲道。
“小黃,到了。”老野向左拱了拱鼻子,我看過去,正是一座宮殿。
我走了過去,於門外侍者寒暄幾句,表明來意,他便進門通報去了。不久,那侍者請我進去。
進了門,烏梓正坐在桌前,擦著他左腕上的□□。他擦得專心致志,似乎未聽見我進來。我在旁等了一會,見他仍舊沒有看我的意思,便低咳了兩聲,他方才緩緩轉過頭來,擠出一句:“才等這一會便不耐了,我長姐等了你半年,真是好脾氣。”
我羞愧難當,連忙說著:“我和你回去,明日就走。”
“喲,不請我喝喜酒了?”烏梓挑眉嘲笑著。
我心中憋悶,卻不好發作,長舒了口氣:“我與他說清了,從此不再有瓜葛。”
“是看做魔族的帝姬比做神君的相好好處多吧?”烏梓又低頭去擦著□□,不看我。
我咬緊牙關,道:“總歸是我對不住你們在先,你說什麼我聽著就是了,不過我也勸你別太過,日後我回了魔界,便是唯一的帝姬,你們妖界若是想仰仗魔族,怎的現在也當為我留一份薄面。逼急了我,大不了魚死網破。不然你們彈丸之地,四下無依,當如何是好?為禍人間嗎?”
烏梓猛地站起身來,將布巾甩在桌上,冷眸刮過來,直直看著我。我也不甘示弱,回視回去,他終究是有所顧忌,緩了神色,幽幽道:“你當我妖界當真只有這一條出路不可?實話說了,若是你此番不回,本王便打算與神族繼往日舊好,就算魔尊興師問罪,我妖族也是不怕的。”
我愣了愣,繼而冷笑一聲:“神族現下不過是金玉其外,論兵馬之力,哪裡敵得過魔族?就算你們傍上了神界,恐怕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我只知魔族過不了忘川,興師神族必經妖境,到時無論戰況如何,你們妖界損傷,定是最大的。”
烏梓捏緊拳頭,不再說話。
我繼續開口道:“你這半年,終是學會大局為重了。陌夕應放心,這妖界在你手中,不會糟蹋了。”
烏梓別過頭去,不再看我,可細觀他拳頭還是鬆了一些。
我輕聲問道:“明日何時?是我來找你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