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書房練字的時候,他罕見出神,墨跡染透了紙張都渾然不覺。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又怔了許久……
他近來總會想起譚雲。
想起早前譚雲失足從樹上摔下來,他路過接住,其實不算接住,是譚雲摔下來的時候正好將他撲倒,沒有傷太重,頭卻磕在一側的石頭上,後腦勺都磕出了血。
他當時是有些擔心,「譚雲!」
譚雲緩緩轉眸看他,整個人似是都懵懵的,到眼下,他還記得她當時眸間的氤氳,怔怔看著他,唇間輕輕顫了顫的模樣,似是難以置信一般喚了聲,「頌平……」
那日風很暖,他也有些怔住。
尤其是,她口中喚得那聲熟悉又親厚的「頌平」……
他其實自幼就同譚雲認識。
東昌侯府是祖母的孃家,東昌侯府同建安侯府慣來走得近。
他同譚雲的年紀相仿,但他喜靜,譚雲好動,小時候便玩不到一處去。能同譚雲能玩到一處去的,是同樣精力旺盛的楚頌連和葉亭風。
今日的譚雲不似早前的譚雲。
他皺了皺眉頭,第一個反應,是她摔傷了頭。
她也確實摸了摸後腦勺喊疼。
等看到手中血跡時,她整個人似是都不怎麼好,也動彈不了,臉色嚇得慘白,一臉可憐兮兮看著他……
他也是才頭一回知曉,譚雲暈血。
暈血,便頭髮暈,兩腿發軟。
鬼使神差,是他將她揹回去的。
他不想旁人知曉,她應當也是。
所以他也同她說,放心吧,他口風緊。
她沒有吱聲。
等他走出去了許久,他忽然莫名駐足,回頭時,見譚雲站在苑中的梔子樹下,看著一樹梔子花出神……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安靜了?
他多在朝中隨太傅和父親學習朝中之事,其實在府中的時日不多。
他與譚雲之間的交集更不多。
但這一次,他忽然覺得,譚雲彷彿不大一樣了……
他說不出來有多不一樣,因為他早前與她不熟絡。
只是此後,再遇上譚雲,他會不由多掃兩眼,會想起她看著他喚的一聲頌平,還有摸著後腦勺的血跡,嚇得不怎麼敢動彈的模樣,再有,他揹她回府外時,她全程很安靜,除了一直在看他,他想不出旁的理由……
譚雲摔傷頭的事情,很快在府中傳開。
譚雲是東昌侯和侯夫人唯一的女兒,東昌侯和侯夫人看得比譚源和譚孝還要金貴。他當時想,既在東昌侯府做客,禮數上,他也應當去看看……
他去的時候,楚頌連在。
他並不意外。
楚頌連是二房庶出的兒子,但二房沒有嫡子,楚頌連記在二嬸名下做二房嫡子。
楚頌連再爭氣,祖母也不喜歡。
祖母不喜歡二叔房中的洛姨娘,也不喜歡楚頌連和楚洛兄妹二人。楚頌連即便掛著嫡子身份,但在祖母眼中也不受待見,只是祖母不好拂了二房顏面。
二嬸的孃家葉家在兵部任職,在軍中人脈頗廣,因為二嬸的緣故,楚頌連從小同葉家的子弟走動親近,連帶著同旁的軍中子弟走動頻繁,與建安侯府一脈的關係反倒不親近。但東昌侯府是軍侯府,所以楚頌連和葉亭風從小就能同譚雲玩到一處去。
眼下,在房中,見譚雲的頭用紗布包紮著,應當摔得有些重。
他眸間微訝。
一側的婢女小心翼翼說,小姐摔傷了頭,好些事情要反應好些時候……
他意外,他分明記得,她那日親厚地喚了他一聲「頌平」。但轉念,那時候他背著譚雲,譚雲不怎麼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