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多久,聽說他又從那高高的地方跌下來了,而且,他也被關到了某座石頭城中接受“安定療養”了。
你不敢相信。
一天,你在石頭城中機械地跟著幾個白大褂走著,看到迎面也走來幾個白大褂,他們也牽著一個高階機器人。他傻兮兮地扛著一根圓木,接受著指令。擦肩而過時,你心中一驚:那個高階機器人就是他,就是胸戴大紅花調走的白大褂!看來,後來的傳說都是真的了。
他與你打照面時,瞳孔直直地沒有任何反應。你知道他真的變傻了。你由此推測出,他一定有一個裝傻的過程,然後又被註上一針,就成這樣了。
你越來越清楚:實施安定療養與接受安定療養的人沒有不可逾越的界限。天下的事情都是可以相互轉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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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見領著你的那幾個白大褂在議論。那個曾經胸戴紅花的幸運者,為什麼會高高地跌下來?有一個罪過就是臨調走前說的那些話,什麼“這傢伙也夠可憐的”之類。看來,是他們揭發了他。
你不禁有了同情。
這是一個深深的夜,所有的聲音都收起了羽翼,惟有各種尖叫在石頭城中一道道劃破著寂靜。
你決定開始早已想好的行動。你輕輕地從床上爬起來,輕輕地推開虛掩的房門。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黑夜,星光冷冷落落、朦朦朧朧。小方院像一眼古井,乾涸而死寂。你飄到院子裡,你看著四面黑魆魆的房屋,你一點點移動著。
你輕輕地敲一間房門。裡面有了動靜,鐵床吱扭扭響著。接著,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隔著門聽到一個壓低的粗嗓音:誰?
我。你用明確的聲音做了回答。
對方停頓了一下,問:幹什麼?
你說:天快亮了。
對方說:還早吧?
你說:快了。
對方說:你怎麼知道?
你說:天空已經傾斜了。
對方沉默了許久,說:讓我考慮一下。
你站在門口不動,聽見對方也不動。過了一會兒,對方說了一句:再等等吧。聽見腳步又回到鐵床前,聽見他又躺下。
你想了想,又來到第二個房門前。你又輕輕敲了敲房門,又有人警覺地走到門旁。這次,你聽到一個急促而小心的聲音問:怎麼?
你說:天空傾斜了。
十年夢魘·《石頭城》(11)
對方隔著門問:你怎麼知道?
你說:黑夜發皺了。
對方沉吟了好一會兒,說:是感覺,還是有訊息?
你說:起碼是感覺。
對方說:再等訊息吧。
腳步聲又回到床邊去了。
你又來到第三個房門前,你與裡面的“安定療養者”對話。
你說:黑夜發皺了。
對方隔著門問:你怎麼曉得?
你說:現在最冷。
對方說:冰都凍裂了嗎?
你說:可能凍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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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問:你感覺到了,還是聽到了訊息?
你說:聽到了訊息。
對方說:那還是等感覺吧。
你來到了第四個房門前。你明確表明了身份,對方同樣走到了門旁。
你說:現在最冷了,冰都凍裂了。
對方問:你怎麼知道?
你說:天更黑了。
噢……對方表示明白了。
你來到第五個、第六個、第七個、第八個……最後是第若干個房間門口。
你和最後一個“安定療養者”說的是:白大褂們也有人開始接受“安定療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