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魏老太太問道:“親家那邊都安排妥當了?”
魏大舅母道:“顏九爺就住在外院以前緯哥兒的院子裡,媳婦已經送了四套新冬衣過去,有兩個
小廝伺候著。”
“五夫人楊氏那邊已經請了大夫,兩個婆子並一個妥帖的丫鬟照看煎藥吃藥——不過,那大夫說,要咱們準備後事,楊氏已經油枯燈盡了,又被驚嚇過度,很可能熬不到過年,媳婦已經吩咐管家準備板子和壽衣,算是衝一衝也好。”
“顏老太太院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是比照著您來的,媳婦已經對下人下了死命,甭管是誰、也甭管有多少年的臉面,誰要是敢怠慢了那位,媳婦都會打了板子趕出去,絕不姑息。”
魏老太太想了想,問道:“還有那位張嬤嬤呢?她是個自由身,又是宮廷女官,她不像那位七夫人,已經是顏府的人,所以張嬤嬤至今還能保持著女官的身份,你可別忽視了她。”
魏大舅母面露欽佩之色,讚道:“那位張嬤嬤,還真是個忠心的,昨晚就來說服咱們接納顏老太太母子,現在還親自伺候顏老太太飯食呢。”
“果真?”魏老太太有些不可置信,“這些年我冷眼瞧著親家太太和七夫人是面和心不合,張嬤嬤應該會因為這個原因對親家太太頗有微詞才對,怎麼如今——?”
“張嬤嬤是個厲害的。”魏大舅母感嘆道:“宮裡頭出頭來的,心裡的彎彎繞繞咱們是瞧不清的,若不是前晚張嬤嬤的提醒,咱們估摸著還要等風聲稍微平息了才去接親家呢。”
“如今看來,張嬤嬤的說法是極對的,咱們立刻把親家太太接過來,看似風險極大,可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皇——偽帝已經決定網開一面,給東平郡王府面子,還能以穩固燕京清流士子之心,楊閣老也不好趕淨殺絕。”
“再說了,哼哼,顏家還是棋高一著,庶支早就去南方投親靠友,兩個嫡支更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早就逃走了,誰不知道去向,他能去那裡尋去?偽帝說什麼號令天下去誅殺魏王,可是號令出了燕京,誰把偽帝的號令當回事?”
“最近盛傳皇上並沒有駕崩,只是被韃靼圍困平涼城,已經有幾支軍隊出發去西北勤王了,皇上遲早會回來的,到時候……。”
“您看看,咱們昨天剛把親家接過來,晚上就有多少人家偷偷給咱們送東西,敬佩我們魏家人也是風骨的?今天大爺在國子監,以前瞧不起他的學生和博士們主動給他行禮呢,連祭酒大人都恭恭敬敬的呢。”
“張嬤嬤說的沒錯,咱們魏家人想要翻身,除了兩位哥兒讀書科舉、苦熬資歷是不成的,必須要藉著顏家的清流名聲,咱們魏家人好了,睡蓮以後嫁人,腰桿子才會更硬不是?”
提到睡蓮,魏老太太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說起來,今天是睡蓮十五歲生日呢,本來以為有個盛大的及笄的,我連禮物都挑好了,可誰知,唉,連人都不知道去了那裡,誰在管她吃飽穿暖,唉。”
魏大舅母忙勸道:“睡蓮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沒事的,咱們眉兒已經把所有的苦都受了,睡蓮她,應該會有好日子過的。”
提到淒涼而亡的魏如眉,魏老太太再也忍受不住了,撕心裂肺的哭道:“眉兒這孩子苦啊!孃家人對不起她,婆家人也對不起她,就剩下睡蓮這個獨苗,如今也不知去向!”
“我恨!我恨老頭子明明已經投靠了楊閣老,卻還瞞著我,把眉兒嫁過去!我也恨顏家狠心,活活的把眉兒折磨死!當初親家太太是怎麼說的?說要把眉兒當親閨女看待,誰不能委屈了她;姑爺是怎麼拍著胸脯,說會好好照顧眉兒一輩子?可到了最後,誓言成了空談!”
“我最恨的還是我自己沒用!眼睜睜的看著眉兒受苦卻無能為力!”
“我恨啊!我明明已經那麼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