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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公交車時,忽然看見一個人騎腳踏車載著花圈從她面前駛過,原本是極平常的畫面,可不知怎麼的,她的心驟然一跳,嚇得臉都白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後,默默地爬到床上,抱著被子縮在角落裡,咬著被角,悄無聲息地哭泣。

她痛恨自己的疑神疑鬼,可是她沒辦法驅散心頭漂浮著的陰霾,她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她給自己找了很多理由證明爸爸會好好地跟她在一起,比如那本病歷。可是,那種不好的預感如一條無形的巨蟒,緊緊地纏繞著她,讓她透不過氣來‐‐直到那個預感變成現實。

寧志偉死於一場大火。

初冬,他負責看守的倉庫半夜突發火災,他是第一個發現火險的。在沒有任何保障措施的情況下,他拎著滅火器,一次次地衝進滾滾濃煙中,抑制了火情。然而等到消防官兵趕來的時候,他已經被烈火燒得不成人形。

所有人都說他用生命保護了國家財產,組織上將他追認為烈士。寧以沫一夜之間成了烈士遺孤。根據《烈士褒揚條例》,寧以沫一次性獲得烈士褒揚金、撫卹金三十多萬,每月定期享受一千多元的生活補助。

因為寧以沫的情況特殊,作為孤兒的她,既無法留在大院的職工房裡繼續居住,也沒有別的去路,組織上開會商量了好幾次都沒有敲定如何安置她。

就在這時,辜振捷提出了收養寧以沫。

組織上一致認為這是最好的結果,此事便就此定論。

就收養寧以沫一事,辜振捷和徐曼狠狠地吵了一架,面對徐曼的不滿,辜振捷惱道:&ldo;老寧五年前,他運輸物資去西藏,一輛軍車出故障,是他強忍著高原反應,冒著零下十幾攝氏度的低溫鑽進泥水裡,在車底一個零件一個零件地檢查,排除了故障,這才落下了肺病!現在他為國家犧牲了,留下以沫這樣一個孩子,無論出於什麼考慮,我都要收養她!徐曼同志,你也是軍人,你應該有對革命烈士有最起碼的尊重,和做人最起碼的良心。&rdo;

結婚多年來,徐曼從未見過辜振捷如此疾言厲色,哪裡還敢頂撞他,只得默默忍受。事後轉念一想,如今正是辜振捷往上走的關鍵時刻,收養個烈士遺孤,也算是件好事,於是也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下來。

寧以沫住進辜家那天,辜振捷親自下廚給她做了一桌好吃的。

席間,寧以沫始終紅著鼻子低頭不語。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忽然就成孤兒了,不知道自己怎麼忽然就變成辜伯伯的女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吃飯,更加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要活著。

她不相信爸爸已經死了,她想證明自己是在夢裡,所以拼命地掐著自己的手‐‐告別遺體時如此,父親下葬時如此,獨自坐在家裡時如此,無時無刻,她都希望自己可以在某一陣劇痛裡醒過來,然後發現爸爸坐在自己身邊,一如既往地對她微笑。

那頓飯是怎麼吃完的,寧以沫全然不知道,耳邊有很多人對她說話,可是那些聲音像從卡帶的磁帶裡傳來的,她一個字都聽不真切。

最後,整個客廳裡就只剩下她和辜振捷了。

辜振捷紅著眼睛看了她很久才緩緩說:&ldo;以沫啊,想哭就大聲哭吧,伯伯在這裡,伯伯不是外人,以後就是你的爸爸。&rdo;

聽到&ldo;爸爸&rdo;兩個字,寧以沫的心像被紮了一下,一聲哭泣猝不及防地從她緊咬的牙關裡溢位,那哭聲越擴越大,最終化成了肝腸寸斷的號哭:&ldo;爸……爸……你說過要看我穿學士服照相的!你說過要等我拿工資給你買煙的!你怎麼說話不算數,你怎麼可以不等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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