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溜的脾氣,這麼些天總算習慣了。好在他雖然喜歡掉書袋,肚子裡實實在在有些真貨。一路上憑著他對以往所讀書籍的記憶,識道路,辨方位,竟然八九不離十。儘管也繞了幾個圈子,對於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少年來說,已經相當難得了。當然,長生在這些方面豐富的實踐經驗,起到了極其重要的輔助作用。
經過這麼多天的鍛鍊,李氏三兄妹長途跋涉的能力大大提高。雖然遠遠比不得顧長生,但是耐力和速度均有長足進步,不復剛開始時的悽慘狼狽模樣。一路行來,三個人都黑了,瘦了,腳上長繭了,手上脫皮了。和同行的顧長生,情誼日漸深厚。
眼前沒橋。遠處有一個幹活的農夫,子釋上前幾步,雙手卷成筒狀,放開了嗓子就喊:“大叔——這河怎麼過啊?——”
“往前二里地,有橋。”
“二里地……”子釋看看河面寬度,也就十丈左右。扔了快石頭下去,蹚水顯然不具有可操作性。童心忽起:“不如,我們游過去?”
話音剛落,已經贏得弟妹一片歡呼。天氣越來越熱,總也沒機會好好洗個痛快,能在這清澈小河裡暢遊一番,想想都渾身舒坦。水鄉子弟,自來識得水性。不過像李氏兄妹這樣的少爺小姐,也就小時候揹著大人玩玩。長大一些,規矩嚴了,又不靠它吃飯,就沒什麼機會下水了。技術說不上多好,對付眼前的小河溝還是沒問題的。
長生面露難色。
“不會?沒關係,你有功夫,學起來更快。”子釋突發奇想,“顧長生,以你的功力,會不會“登萍渡水”、“一葦渡江”什麼的?”邊說邊比劃,““嗖”一聲,就這麼過去了。然後氣定神閒站在對岸氣死我們。”
“你這都打哪兒聽來的?”長生哭笑不得,心想他一個讀書人家公子哥兒,腦子裡怎麼有這些亂七八糟。
“一掠數丈,那得是絕頂高手才做得到。何況我又沒怎麼練過輕功,不過會一點粗淺招式……”抬頭看看,“你們從這兒游過去,我往前走一段過河,再回來找你們好了。要不了多久的。”四里地,經不起他雙腿幾晃。
子釋知他北方人畏水,想起前途茫茫,很有必要把這個最佳保鏢培養成十項全能,於是懇切道:“楚州雖然不比越州河湖密佈,卻也是水道縱橫。不會游水,終究麻煩,學一學有什麼不好?”
長生猶豫一會兒,對上子釋帶一點期待和祈求的眼神,張嘴就說了聲“好”。等到被迫脫了衣衫,只穿條褲子站在河邊發抖時,簡直後悔得直想哭。
“長生哥哥,下來吧,我們拉著你!”一對雙胞胎早就跳下去了。子歸是女孩子,挽起袖管紮緊衣衫,竟也毫無滯礙。
“雖然你身材是不錯,可是我已經誇過了呀。”子釋過來戳戳長生漂亮的腹肌,趁他一楞神的功夫,猛然使力,直接把人踹到河裡。
長生大驚之下,本能的死命掙扎,就聽子釋斷喝一聲:“閉氣!”他是習武之人,這閉氣的功夫熟練得很,立刻照做。但拳腳刀法中的閉氣,要求全身緊張,凝聚力量,和游泳的情形完全不同。眼見著他氣是閉了,人卻秤坨一般沉了下去,子釋急道:“放鬆放鬆——”
唉,這木頭木腦的傻小子,估計都不知道該怎麼放鬆。當下大聲道:“顧長生,什麼也不要想,聽著我的聲音。”朗聲吟誦,“遙遙滄浪,隱隱河濤。瞬息萬里,吐納靈潮。自然往復,或夕或朝……清虛長在,混沌未休。依形賦體,隨波逐流。澹若深淵之靜,泛如不繫之舟……”
清透純淨的嗓音悠悠而來,帶著一股安詳寧定的力量。長生自然摒除雜念,放鬆身心。下一刻,忽然意識到自己竟浮了起來,飄飄忽忽在水面隨波盪漾。試著撥動手腳,身子居然在前進!這樣新鮮奇妙,當真有趣至極。清涼的河水浸潤全身,立刻覺出舒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