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面露驚喜,口中忙不迭道謝,又叫雲心給他添酒。
一番下來,兩人都喝得醉意朦朧,趙佶見趙僅一雙眼都黏到雲心身上,不禁勾了勾唇,晃晃悠悠站起來:“叔父,我還有事,便不打擾您的雅興了,這閣間我已經包了,您隨意。”
說完,見趙僅也不瞧他,只抬手擺了擺,便躬身道了一句告辭,後趔趄著腳步離去。
待闔上房門,便立即有侍從上前扶住了他,趙佶卻擺擺手,再抬頭時,眼底一派清明,哪見半分醉意!
他低聲吩咐了幾句,便大步下了閣樓。
而此時,另一間房間內,趙懷義還在側頭傾聽,但聽著聽著,他的臉色不由沉下來,而後轉過身,坐回到桌塌上。
世子怎麼了,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趙術見趙懷義只一杯杯飲著桌上的清酒,心中愈發疑惑,便走到那處牆邊,附耳過去。
入耳是幾道低低的喘氣聲,間或伴著女子的嬌吟。
饒是沒經歷過,也明白那房中此刻正經歷著什麼。趙術霍然退開幾步,一張臉迅速變紅。
“王爺……他,他……”
趙術支吾了幾句,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閉上了嘴。
趙懷義連喝了幾杯,卻越喝越煩躁,他復垂眸,望著樓下酒意半酣的狎客們,望著那一雙雙形容猥瑣的眼,一雙拳越握越緊,倏然間,只聽“咔嚓”的聲音,青白釉瓷杯應聲裂開,一叢殷紅的血順著他指間流了下來。
“世子!”趙術驚呼。
趙懷義卻沒感覺到痛,他的內心正上下翻湧著。
原以為,父王是極愛母妃的,兩人成親多年,父王身邊一個側妃都沒有,即便後來母妃去了寺廟清修,府中卻仍舊沒進過新人。
外面的人都道惠王對王妃情深似海,趙懷義也一度深信不疑。
這麼多年,父王待在府中的時間很少,他以為他是有事要忙,今天突然獲知父王常來這裡後,他也認為不過是為了談事方便,不作他想,甚至,就在不久之前,端王讓歌伎留下服侍時,他亦堅信父王不會真的動那女子。
然而,現在,隔壁那隱約可聞的聲響,無不提示著裡面發生著什麼。
父王,可真是他的好父王!
不光有可能牽扯進流民案,犯下謀逆之罪,甚至連所謂的痴情都是假的!
他到底還留了多少驚喜給他?
趙懷義拿起瓶中的酒,就著壺嘴一口飲盡,而後忽地站起身,只對趙術留下一句“看著他”後,便大步離開了閣間。
出了閣樓,外面喧譁依舊,趙懷義只覺那鶯鶯燕燕的嬌啼聽得他胃部一陣翻騰,他忍著不適,於是重新踏上烏篷船,隨意說了一個地址,便讓船家劃開了去。
一直到周圍重複平靜,趙懷義才感覺胃中騰騰嘔意漸消。
華燈遠去,月色如銀,如縞素一般的光華懶懶散散地灑下來,鍍到汴河的粼粼水波之中。
一葉扁舟自遠處的小橋底鑽過,而後越劃越慢,最後停在了一片蘆葦蕩中。
深秋時節,早已聽不見蛙叫,偶爾幾聲蟲鳴響起,卻襯得入秋的夜愈發寂寥。
船公喚了幾聲,那醉酒的年輕人才站起來,悠悠走到船邊。
怕他不穩,掉下船來,船公想伸手去扶,卻見那相公卻推開了他欲遞過來的手,身子一歪,便仰靠在船頭,望著白茫茫的蘆葦地發愣。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大晚上的不回家,卻跑到這荒野之地來。
趙懷義醒來時頭痛欲裂,望了一眼周圍,才發覺自己竟還在小船之上,他頓了頓,抬手按了一把額頭,卻恍惚想起方才自己未盡的夢來,隨即按揉的動作微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