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衚衕內,宅邸四開八進,頗為氣派;晏殊好宴飲講究生活品質,當年家境貧寒是實在沒有辦法,但當他富貴之後自然不願再受貧寒之苦,裡城的宅邸逼仄不堪只能作為政事繁忙之時的臨時歇腳之用,日常家居則闔府上下全在甜水井衚衕的大宅中。
細雨紛紛落下,晏殊在院中小亭負手賞雨景,身後輕輕地腳步聲將他的思緒從神馳中拉回,回首一看,正是剛從大名府歸來的侄女兒晏碧雲,晏殊對自己這個侄女兒疼愛有加,同時也懷著一份歉疚。
“伯父,又在醞釀好詞麼?”晏碧雲一襲月白襦裙,笑顏如花,手中捧著一個托盤,一壺一杯置於其中。
“江郎才盡了,哪能有好詞,越老心境越蒼涼,寫出來的句子自己都不能看了。”晏殊嘆道。
晏碧雲抿嘴一笑,將托盤放在石桌上,素手斟上一杯道:“伯父嚐嚐碧雲從大名府給您帶回來的‘玉泉香’這可是您一直喜歡喝的酒,這次我一下子帶回來五壇,若不是有限購之制,還想多帶幾壇呢。”
晏殊感動不已,侄女兒很有心,每次去各地商鋪辦事回來總不忘帶些特產回來,知道自己喜歡喝好酒,吃些稀奇古怪的特產,便時時記在心間上。
“丫頭有心了,晏家沒有碧雲在,我都不知道日子還怎麼過了。”晏殊呵呵笑著坐在石凳上。
晏碧雲羞澀一笑道:“伯父是家中頂梁,豈能為瑣事操心,碧雲只是為晏家略盡綿力罷了,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晏殊笑道:“生子不如生女,生女當如我晏家女,不僅心細聰慧,且能縱橫商場,這幾年來,我晏家產業蒸蒸日上,家中子侄輩無一能有丫頭這般手段,我倒省心不少。”
晏碧雲嬌嗔道:“伯父大人老是這樣慣著碧雲,這樣下去,人家豈不是會自傲自滿,教家中兄弟姐妹聽去也不好。”
“好好好,不說了,大名府去了幾天?這次倒是沒在那邊呆上一兩個月,想是生意順利的很了。”
“嗯,生意倒還不錯,幾件緊要之事也處理的差不多了,因為我還想去廬州一趟,所以便先趕回來,隔幾日便要動身呢。”
“怎地又要去廬州?上次不是住了一個多月麼?那邊不是隻有一家酒樓麼?難道有什麼麻煩不成?”晏殊眯著小酒問道。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那邊生意不錯,我想……選個地址再開一家。”晏碧雲掩飾著自己的慌張道。
“生意上的事伯父一竅不通,你自己拿主意,只是要注意身體,莫要累壞了身子,上次皇上賞賜的高麗人參可還在吃麼?”
“吃著呢,謝謝伯父。”
兩人絮絮叨叨的拉了半天的家常,廳外雨越下越大了起來。
晏殊看著雨幕眉頭緊鎖,身為三司使,每日便是跟錢糧賦稅鹽鐵打交道,都有職業病了,雨一下就擔心洪澇,大太陽又擔心旱災,真是沒痛快的時候。
晏碧雲看出晏殊眉宇間的愁結,她不太清楚晏殊心中所想,忽然靈機一動從袖中掏出一張素箋來道:“伯父,碧雲這裡有一首詞作,想讓伯父品鑑品鑑,看看此人才情如何?”
晏殊喜寫詞,也喜鑑賞詞,聞言接過素箋觀看,只看了幾句,他便蹦了起來,連聲道:“好詞……好詞……”接著大聲哦詠道:“更能消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好詞,這是何人所作?哪一科的進士?”
晏碧雲捂嘴笑道:“什麼進士,只是個小商賈罷了。”
“什麼?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只是商賈呢?他是誰,叫什麼?”晏殊急切的問道。
晏碧雲笑了,能讓晏殊著急的人定然是才情非同一般了,自己雖對詩詞研究不深,蘇錦臨別增詞的情感卻是能悟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