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一步一步地考:第一步,脫去童生的“青衣”成為秀才,謂之“進學”;第二步,進入秀才的“廩生”階層,取得參加鄉試的資格並由朝廷補助生活費,謂之“補廩”;第三步,參加鄉試(秋闈)取得舉人功名,謂之“領鄉薦”;第四步,參加進士考試(春闈)取得進士或“同進士出身”,謂之“大魁天下”。然後就可以由皇帝派遣做官。舉人出身可以做縣宰、儒學教諭類的官。
蒲松齡自認為“進士吾所自有,所隔者一鄉科耳”①。他認為自己完全有做進士、為聖主做肱股之臣的本事,只是被鄉試擋住了。他的目光很自然地投向那些蟾宮折桂者,而且把一些進士的醜行掇拾入聊齋。《放蝶》中進士某審案時,按律之輕重,懲令納蝶自贖,堂上千百齊放,如風飄碎錦,王某乃拍案大笑。嚴肅的政事被他變成了兒戲。《韓方》中寫發生在康熙三十三年至三十四年(1694年至1695年)的實事。時值七邑被水淹,官吏不去救荒拯溺,解民倒懸,反而巧立名目盤剝災民。利津縣令用板子敲打老百姓,用繩子把平民捆來,讓他們交納正稅之外的所謂“樂輸”(自願多交的稅)。《郭安》中濟南的父母官在審判殺人犯時,拍案罵兇犯“人家好好夫婦,直令寡耶!即以汝配之,亦令汝妻寡守”。昏聵到叫殺人犯娶走被害者的妻子的地步。《司訓》裡寫執掌文場者的醜行,學使公然向教官索賄,教官某則出賣淫具,真是道德淪喪、斯文掃地。蒲松齡以史官之筆記載當路者的劣行,還在《郭安》中畫龍點睛地說明:“此皆甲榜所為,他途不能也。”選拔官吏居然選拔出這樣的角色,這選拔的合理性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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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虎吏狼
官府的腐敗在《聊齋志異》中揭露得淋漓盡致。《潞令》寫為民父母者草菅人命,蒞位百日,殘殺良民58人,狼藉於庭。《紅玉》中,退休御史強搶民女,害得馮相如一家家破人亡,邑令卻官官相護。《石清虛》中寫為了一塊玩賞的石頭,官吏將良民下獄幾死。為官作宰者哪裡顧念國計民生?唯以滿貪囊、填私壑為追求。《黑獸》由獼猴怕狨、虎怕黑獸的動物界生髮開去,說明貪吏似狨,揣民之肥瘠次第吞食之,蚩蚩之情可悲已極。官吏即強賊。《成仙》中義憤填膺地說:“強梁世界。原無皂白。況今日官宰半強寇不操矛弧者耶!”《夢狼》篇最具象徵性,文中寫白某掛念外出做官的兒子,被素走無常的丁某邀他夢遊兒子官衙,見衙中堂上、堂下、坐者、臥者皆狼,墀下白骨如山,官衙人物要吃飯時,則一巨狼銜死人入“聊充庖廚”。蒲松齡猶恐這個官衙人物以人為食的怪夢不夠醒目,在“異史氏曰”中振聾發聵地說:“竊嘆天下之官虎吏狼者,比比也。即官不為虎,而吏且將為狼,況有猛於虎者耶!”
覆盆之暗,黎民難見天日。商三官之父被勢豪打死,向官府控告,冤不得伸。竇女為南三複誘騙後拋棄,抱兒凍僵於南府門前,竇父告官,官受賄,置而不理。博興女為邑豪所殺,官府左袒強人,不聞不問。《梅女》中的典史收小偷區區三百錢,便誣梅女與小偷通姦,致女縊死。《小謝》中秋容為黑判官逼充侍媵。《伍秋月》中女鬼為隸卒百般調戲,均是對公門的直接揭露。《席方平》更是以匕首般的利刃將整個吏治剝得只剩下一層皮。席父與羊姓豪紳有隙,羊某死後賄賂冥使拷打陽世的席父,席父全身赤腫而死。席方平代父伸冤入冥司,獄吏受賄,將席父日夜拷打;席方平告到城隍那兒,被羊某內外賄通,席敗訴;再告郡司,則席方平受到撲責,仍批給城隍審案。席方平告到冥王那兒,冥王也受賄,升堂後不由分說,先打席方平20大板,然後把他推上火床,烤得皮肉焦黑,再用鋸把席方平鋸成兩半兒……整個冥司上下其鷹鷙其手,飛揚其狙獪之奸,真是枉死城中,全無日月,閻羅殿上盡是陰霾。《席方平》寫的是冥世,實則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