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復閉眼,記憶盡數回到腦子裡,一瞬間如遭雷劈。隨後,她也看見了在房間角落裡的李冀。
初雪緊張起來,撐起身,青絲灑落在如凝脂的肌膚上。
李成暄問:「怎麼了?」
初雪想要說話,卻先一陣咳嗽,嗓子啞得不像話。
李成暄把手中的杯子餵到他嘴邊,是他方才喝過的。
初雪猛灌了一口,聽李成暄率先開口:「宴席上有刺客,皇上葬身在刺客手上,孤護駕來遲,斬殺刺客。」
他敘述著。
初雪微斂眉眼,「你想殺了他?不,這樣不好,暄哥哥。」
她抬頭,眼裡儘是憂愁:「弒君弒父,你會被他們筆誅口伐,興許還要遺臭萬年。」
李成暄發笑,他真是太愛阿雪了。
旁人只會說,殺人是不對的。但是阿雪只會說,會不會被發現?若是被發現了,會不會被人罵?
李成暄想起觀豐二十三年的夏末,那個亭子四面由竹簾攔著,一面的簾子捲上去,那個人吐出來一口血。
他轉頭,看見初雪。
第19章 謀逆 篡位。
彼時初雪不過十一二歲,她站在那兒,失神許久。她看見那個人吐血了,是不是要死了?
暄哥哥也在。
初雪目光垂下來,許久,才步子輕緩地走進亭子裡,低低地喚:「暄哥哥。」
李成暄放下衣擺,朝她走近,在她面前蹲下,開口:「怎麼了?」
初雪偏頭,很快地看一眼那個人的屍體,她並不敢看,迅速地轉向李成暄,略帶懵懂天真:「他……死了嗎?」
李成暄點頭,初雪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並不害怕,只是有些澀澀的。死真是容易啊。
她扯李成暄袖子,仰起頭,眼睛一眨一眨的,問:「宮裡這麼多人,天氣這麼熱,他……」
初雪指了指屍體,「會被發現的吧。」
李成暄笑了,在看見初雪的那一瞬間,他想到很多東西。以為她會害怕,或是別的什麼,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問會不會被發現?
好像他殺了人,她還能替他藏屍似的。
這感覺實在奇妙,並且讓人心情愉悅。
現在,此刻,他們又擁有了同一個秘密。
初雪又離他近了一分,她一片的白上,又沾染了一個黑點,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只有他能看見。
這隱秘的刺激感,實在讓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李成暄笑意更深,他在初雪面前蹲下,和她視線平齊,話語輕柔:「阿雪,我是誰?」
初雪眸子微微閃動,喚他的名字:「暄哥哥。」
李成暄笑出聲來,「嗯,不要擔心,不會有人發現的。」說罷,他牽起初雪的手,離開亭子。
初雪將信將疑,攥著他的手指,跟在他身側,亦步亦趨。
這事兒後來果真沒人發現,甚至沒激起一點浪花。初雪有時都懷疑自己在做夢,但她知道那不是夢。
那也是初雪第一次明白,李成暄皮囊之下流淌的漠然。
時隔多年,初雪仍舊沒變。
李成暄把她喝過的杯子,重新倒了一杯茶水,送到自己嘴邊,飲盡。
「弒君弒父。」他重複,像咂摸這四個字的深意。
「君之所以為君,也不過是他生來血脈比旁人高貴。可還有一句話,阿雪也應當聽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君只不過是一個代名詞,這位置誰都可以,只要我做得比他好。人的忘性很大,過上一年半載,便不會再有人記得。若是一年半載不夠,那過上幾十年,左右是一樣入土。
至於史書,那是勝利者的勳章,失敗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