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忽然想起這些來了。我在幹被我從辦公室裡取代的那個人的工作。他是一個領事?抑或一個代辦?我記得我還給他打過電話請求指示哩。他是誰呢?
首先,這個公使館在哪裡,我花了幾天功夫把第十六區跑了一遍,因為記憶中的那條長滿樹木的、寧靜的街道,同這個街區的街道完全是一個樣子。象地下水源的勘探者仔細觀察著測擺的每一個微小擺動那樣,我站在每條大街的盡頭,希冀那些樹木、那些房屋使我能回憶起一點什麼來。在走到莫利托爾路和米拉博路的十字路口時,我感覺回億起來了,我一下子斷定,以前每天晚上下斑時,我就是從設在附近的一個公使館裡走出來的。
夜色昏沉。沿著與樓梯相接的走廊走去,我聽見打字的聲音,便從虛掩著的門探頭往裡望去。那個男的已經走了,剩下那個女人還坐在打字機前。我向她道了晚安。她停下工作回過頭來。她是一個美麗的褐發女郎,我可想起她那張熱帶人的面龐來了。她同我用西班牙語①談了幾句,對我笑笑,便又工作起來。我在前廳裡停留了一會,然後就下決心離開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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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南美洲絕大多數國家均講西班牙語。
我肯定我是在沿著米拉博路往下走,這條馬路筆直,它是這樣的陰暗和荒涼,我不由得加快腳步走著,我害怕被人發現,因為我是唯一的一個行人。在更低一點的地方,在凡爾賽林蔭大道十字路口的廣場上,有一家咖啡館還亮著燈。
我有時也會踏上一條方向相反的路,穿過奧特伊爾的寧靜的街道。到了那裡,我才有了安全感。最後,我走上米埃特路。我還記得埃米爾——奧吉埃大道上的那些多層建築和我從右邊走上去的那條馬路。在它的底層,在一扇象牙科診所那種磨砂玻璃窗的後而,總是亮著燈。德尼茲在從那裡還要過去一段路的一家俄國餐館裡等著我。
我不時說出一些酒吧間和餐館的名字。但是,若不是路牌或者霓虹燈製成的招牌常常出現在面前,我怎麼可能辨明方向呢?
餐館延伸到一個有圍牆的花園裡。透過一個窗洞,可以看到裡面張掛著紅色絲絨簾子的內廳。當我們在花園裡的一張桌子旁邊坐下時,天還亮著。有一個人在彈齊特拉琴。這種樂器洪亮的音色,映照著花園的落日的餘輝,以及也許是從旁邊的布洛涅樹林裡吹來的草木的芳香,所有這一切都為此情此景增添了一種神秘和淒涼的氣氛。我努力想重新找到俄國餐館,但一切都是徒勞的。米拉博路倒沒有變樣。我在公使館裡呆得很晚的那些夜晚,我繼續走凡爾賽林蔭大道。我可以乘地鐵,但我寧願在露天之下走一走,帕西碼頭。比爾一哈基姆橋。然後,就是那條我一天晚上同瓦爾多·布朗特一起走過的紐約林蔭大道。此刻我才明白我當時為什麼感到心裡一陣難受。那時我不知不覺地循著自己過去的足跡在走去。有多少次我曾沿著紐約林蔭大道朝前走啊……德拉爾馬廣場.——那是第一塊綠洲。然後,就看到了長滿樹木、空氣清新的庫爾拉雷納。穿過協和廣場以後,我就快要走到目的地了。親王大道。我向右拐入聖奧諾雷街。左邊,就是康邦街了。
只有不知從哪扇玻璃窗上反射出來的略帶紫色的光線。除此之外,康邦街上就別無燈火了。人行道上響著我的腳步聲。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我又一次感到害怕起來,就是每次走上米拉博路時感到的那種害怕,害怕有人發現我,害怕有人截住我,害怕有人檢查我的證件。此時此刻又產生這種心情,這可真叫遺憾,因為還差十幾米就要走到頭了。特別要緊的是,可別跑。不要亂了步伐,一直走到頭吧。
卡斯蒂耶旅館。我跨進門去。問訊處連一個人影也沒有。我走進小客廳,很快地喘了口氣,抹掉額頭上的汗水。這天晚上,我又避過危險了。她在樓上等我。唯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