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紙上胡亂堆砌的色塊,雜亂而交錯的線條,或濃烈或凌冽的色調,都不能夠完全呈現出來她此時此刻的心情。此時,因為某種難以言說的原因而悲觀失落的人,想必也不止一她黃晶晶人而已。
那種難以言說的原因是因何而起的呢?連日以來,在內心逐漸堆積起來的陰霾,無處訴說。唯有求助於紙和筆。這也是她一貫以來的作風。為什麼不喜歡找一個人來傾訴一二呢?這恐怕又是說來話長了。
並且,其實就連她自己也已經記不清楚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對於他人再難以敞開心扉去訴說心事了。
曾經,在比這更早更早的時候,必定也是有過那麼一段時間,她曾寄希望於向他人傾訴這種方式來緩解心緒。也必定是因為這種方式並沒有給她帶來期待中的效果,她才會轉而求助於那另外一種方式。這其中,必定也有好一番愛恨情仇的糾葛,但是她現在早已經不再去在意罷了。過了就過了,新的習慣已經養成了。
總而言之,她現在並沒有專注於去否定與人交心這回事,而是,對於她自己來說,那另外一種方式更為有效。
她想要在紙上宣洩出來一種悲觀失落的情緒。可能,也沒有到悲觀失落的程度,而只不過是一點點情緒上的低落而已。
像這種低落的感覺以前也有過,有時候是在一些感到未來渺茫的日子裡,有時候是當時光的盾與茅相互牴牾、令事物的表面越來越粗陋、其本身越發難以名狀之時。一切都仍然再熟悉不過了,卻又同時再難以分辨出來它的本來面目了。
一事一物總歸是在變化著的,然而當親眼看見了這種變化,還是能夠讓一個人感到不可思議和悲慼,甚至、有時候會因為代入感太強,而產生一種悲愴。還是約定一個時間,約束一下這種神思遨遊好麼?
曾經,也希望在模稜多可的現實之中,尋求一個相對穩固且持久的意義作為方向,然而,尋求的目光已經在遷移輾轉之中落在了“希望”這一詞語本身,再無暇旁顧。“希望”二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它浸入到一個人的思維當中是否另有所指呢?還是,這是否出於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製造的又一場陰謀呢?
待到明白了其中的虛緲成分時,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並且,又經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以後,對它的看法才會發生又一次的、劇烈的改觀。
對於活著的意義,或者說希望,有什麼認識上或是直覺上的失誤嗎?也許、當真就是沒有。原本還以為意義來自於虛無之中的主觀臆造,原本還以為這就是一個溫和與殘酷並存的騙局,——難道事實不正是如此麼。所以呢?
黃晶晶看著紙上擁擠凌亂的畫面,發現再也沒有可以讓她落筆的地方了。這樣當然也可以是一種表達的方式,但是她並不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或是呈現。雖然有時候她的確感到想要發癲發狂,但那不是常態,也還不是她所能夠駕馭得了的風格。
她放下筆,拿起了刮刀。颳去厚重的顏料之後,畫面變成了另外一種風格,朦朧與清澈並存。黃晶晶盯著這個畫面又發了好一會兒呆,心情也漸漸變得輕快起來。
再也沒有比那些已經過去了的、所有的虛無縹緲的日子更加真切的幻夢了吧。而,一個人所欲尋求之物,恰恰正於其中躲藏著。它在閃躲,也在閃爍著,同時也一併在生長和消亡著。
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話,一個人就需要重新去蓋在這虛緲的被褥之中,去做一場由時間所衍生出來的幻夢。要是換作別處的話,哪裡也沒有比這一處更真切、更現實的幻夢了,根本就不需要一個人置身於更加虛無縹緲的“未來”去構建一座空中樓閣。
來,現在就靜靜躺下來吧。“意義”將於這虛緲的夢、夢一般的現實之中找上來,就像厚重濃茂的苔蘚一寸一寸地爬上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