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孕婦了,可仍舊是脆弱得很。他輕手輕腳去了書房,兀的坐在雕花木椅上。他取出一盒尚未開封的煙盒,撕開透明的封紙,不太流利地拿出一支菸。
打火機是擱在書桌上的,一色的黑。彷彿是無底的黑洞,要把他吸進去。
趙良夜從來沒有覺得,幾個小時的夜,漫長到堪比幾個世紀。
一支接著一支,書房隔音效果是好的,但他仍舊極力剋制著自己的咳嗽聲。身為男人,他有太多的情不由衷。失去孩子,他的悲傷未必會比唐無心輕。可他必須要撐起這個家,命途多舛的家。
他的脆弱。只能在唐無心昏迷時,只能在唐無心睡著時。
當唐無心醒了,他斷然要坐回那個,溫如春風,治癒她千瘡百孔的心的趙良夜。
此生漫漫,他竟也是甘願的。
只是……
煙霧繚繞間,趙良夜的眸色又深了幾許——他實在擔心唐無心。
她的表現看似很正常,可這恰恰讓他擔心。或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抑或是迴光返照。
一夢天明。
唐無心昏昏睡睡,每段時間不長,總算是得到休息的。
她醒的時候,那一點點漏進的晨光,已經將臥室點得通亮。她怔怔起身,昨夜的記憶一點點湧上心頭。她是沒有悲哀的,僅是,平靜。
偏過頭,她沒有看到床邊的人。她想他是難受的,或許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宣洩著他的傷心。
她其實是懂他的。他也懂她。兩個人相愛的人,又能互相理解,多麼難得,萬世難求一次。
最最遺憾的,莫過於其中一方過度、反常地掩飾自己。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她草草洗漱後,徑直走向書房。
推開書房,撲齊而來的,是刺齊的煙味兒。那是在趙良夜身上,幾乎聞不到的味道。而此時此刻,趙良夜就坐在煙火中央。他還在抽,煙霧嫋嫋吹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肯定是悲傷的。
孩子,趙良夜怎麼會,不在意孩子呢?
他只有她,他只讓她懷了他的孩子。
“阿夜。”唐無心站在書房門口,靜靜喊他。
唐無心很少會這樣喊他,多數是為了在趙其柯面前表示親近才這麼喊。她和趙良夜面對面時,多數是連名帶姓的。此刻簡短二字,涵蓋千萬情思。
趙良夜無疑是動容的。
他略顯慌張的起身,終於記起來似的,起身開啟窗戶。窗外清冽的、混雜泥土的新鮮空氣大把大把進來,但分秒之間,仍是煙味占主導地位。
擰起眉,他竟是惱了。
在趙良夜瞎忙的時候,唐無心已經反鎖上書房,走到他身後,雙手從後面,攬住他的腰。
“阿夜。”再一次,她鄭重其事,情意三千地喊他。
放在窗欞上的手一僵,趙良夜胸腔都震動起來,因為她的呼喊。那一瞬間,他想起來小時候,他的母親。
母親總是溫柔的,即便日子清苦,她都不會擱下自己的端莊。她希望自己讀書,每回他作業做得好,她總會軟軟喊他阿夜,給他一顆奶味濃濃的糖果。
而剛剛唐無心這麼一喊,他的情思,忽然回到了幼年。
這一瞬,他是脆弱的。
唐無心像是知道,懷抱一點點收攏,輕喃:“阿夜,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趙良夜雙手覆上她的,僵住身體。不知過了多久,一滴水珠落在手背上。啪嗒,竟是人世間最美的樂曲。啪嗒,一聲驚起了他內心的脆弱。
緩慢地,他抓住她的手,漸漸移開。
當她以為他要推開她時,他猛地轉身,投入她的懷中。他半跪在地上,竟像是膜拜著她。他將頭埋在她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