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六萬字字字都認得,可還是有很多不解處啊。尤其是當下一劑猛藥藥到病除,可百年以後見朋黨弊端的說法,那份奏章虎頭蛇尾,實在是語焉不詳,意猶未盡,今晚重點說說看。桓祭酒和盧侍郎也都別閒著,有想法就直說。茶也好,酒也好,朕都不少你們的。若是天亮之前說不出個所以然,可別怪朕小氣,喝了多少茶酒,就按市面上的價格算銀錢,一文錢別想少掏!”
張鉅鹿面朝桓溫盧白頡,笑道:“怎樣,是我不講理,還是陛下不講理?”
兩位都點頭笑道:“陛下更甚。”
皇帝爽朗笑道:“換了別人,此時還不得要往死裡稱讚朕勤儉治國?”
趙家天子揮手示意侍從退入裡屋關上門,自己挑了張做工精細入微的名貴椅子坐下,不過手中仍是提了那根檀杆,放在膝上,接過盧白頡遞過來的一杯醒神茶。
這一說就是說到天矇矇亮,君臣四人依舊是毫無倦意,談興濃厚。
僅論勤政一事,這位趙家天子的確是可以排在歷史上所有皇帝君王的前三甲。
雖說還有些細枝末節沒有說透,但皇帝仍然是站起身,揉了揉手腳,走到巨畫下,背對三人,在北涼西蜀西域交匯處,畫出一條弧線,問道:“都到了?”
張鉅鹿沉聲道:“六萬騎。還有兩萬騎在驛路上。”
用木杆指點江山的皇帝微笑道:“是六萬還是八萬,意義相差不大,除非是六萬換成六十萬。”
張鉅鹿點了點頭。
趙家天子丟掉杆子,去桌上握住一杯早已茶水涼透的瓷杯,但沒有提起,不知是沒有喝茶解渴的興致。
還是生怕被臣子看穿他舉杯後會顫抖的細節。
他低頭望向茶杯,輕聲問道:“會嗎?”
張鉅鹿平靜搖頭道:“陛下放心,打不起來。”
趙家天子聽到這個明確答案後,笑了笑,放下都不曾提起的茶杯,抬頭道:“你們幾個也早些歇息。”
盧白頡和兩位老臣一同恭送皇帝陛下離開直廳後,單獨返身入屋,無意間望向桌子。
杯中仍有些許漣漪。
※※※※
恐怕誰都不敢相信北涼邊境上撒下了一張大網,顧黨舊部可以說是傾巢盡出,六萬人馬都以調防為由,趕赴一地駐紮,更有兩萬騎從薊州緊急入境,聲勢之大,完全無法掩飾!
已經到位的六萬兵馬以大將軍顧劍棠嫡系舊部蔡楠領軍,在邊境線上拉出一條有違兵法常例的稀鬆防線,這種好似小孩子過家家的防禦體系,別說北邊那支威震兩朝的鐵騎,恐怕就算廣陵王燕敕王的普通騎軍,都可以一鼓作氣攪爛。但是將軍蔡楠帶著數百親兵巡視前線時,沒有任何要做出改變的跡象。軍中將領校尉不是沒有疑惑,但當一人當面詢問被蔡楠厲聲訓斥後,就再沒有誰敢觸這個黴頭。蔡楠騎馬北望,百感交集,自言自語道:“我只恨不得再給我四萬人手,把整個邊境線都象徵性安插人手。如此一來,也就擺出了不讓北涼鐵騎堂而皇之入境的陣仗,否則真要打起來,六萬人縮成一團就擋得住了?但是隻要你北涼軍敢衝進來,我六萬人就算被你屠盡又如何?明著造反?老子就等你這一天!”
蔡楠想是這般想,可真往深處去想,想到要跟那個聲名猶在顧尚書之上一大截的大將軍敵對,還是有些如履薄冰。
過河卒子,身不由己啊。
蔡楠有苦自知。
至於為何有這種動靜,蔡楠只知道有皇子趙楷遠赴西域,總不會是北涼有人要殺這位聲名鵲起的皇子?蔡楠雖是一介武夫,卻也明白名不正言不順的粗淺道理,來歷含糊不清的皇子趙楷如果真有那份心思,肯定是該這般建功立業才行,何況此時京城那般又處於皇子封王的關鍵時期,趙楷如果真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