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以雙臂拍浪弄潮,這三十年以來,先後換了兩人替他去“打潮”,聲勢都不如王仙芝浩大。武夫以力證道,一直為三教中人所不齒,視作不合天道的下乘手法,是王仙芝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扭轉了世人看法,尤其是拓跋菩薩和軒轅大磐諸人相繼功成名就,更讓這條武道的先行者王仙芝如日中天,始終不落西山。
王仙芝神情平靜,遙望腳下一線遠處,氣機流轉鼓盪,體內如汪洋肆意。僅論內力,武評前十人,曹長卿比之天下第三的鄧太阿還要出類拔萃,直追拓跋菩薩,可自稱對上王仙芝,仍是難以望其項背。單論戰力,甲子之前的青衫劍神與廣陵江一步不退的羊皮裘老頭,大致持平,可王仙芝卻比甲子以前的自己高出一大籌不止,這也是為何東海一戰,哪怕面對重返劍道巔峰的李淳罡,王老怪也僅是使出九分力而已。江湖五百年來公認的天下第一齣了六七人,到了這最近百年,最終敲定由王仙芝扛鼎,而這個自稱天下第二的老人,無疑要比百年前的逐鹿山魔頭劉松濤更加生猛無敵。當年有甲子高齡卻面容清逸如年輕人的齊玄幀站在斬魔臺看天下,為天道把守關門,世間便沒有魑魅魍魎可以作祟。有老而彌堅的王仙芝做定海神針的江湖,也就沒有武夫可以出頭,因此何談一棵新木秀於武林?
八十年潮來潮去,當初的四大宗師變成了十年一屆的武評十人,高手換了一茬又一茬,沒有誰知道這個老怪物到底在想什麼。
王仙芝嘴角勾起一個酣暢笑意,終於來了。
百多歲高齡的老人雙膝微屈,左手攤開向前緩緩伸出,右肩低斜,右手握拳。那名不速之客兩拳贈禮,送了他王仙芝足足一千丈,王仙芝萬萬沒有不還上一禮的理由。
身穿粗麻衣裳的老人這一平淡無奇的起手式,天地之間既沒有風捲雲湧與其交相呼應的意境,四周也沒有任何飛沙滾石的雄烈氣象。王仙芝收回視線,輕輕撥出一口氣,耳膜劇烈震動。穿過天門那人在兩拳過後,沒有乘勢追擊,只是在七百丈外微微停頓了一下,等到王仙芝站穩身形,這才開始第三次衝擊,一步一個腳印,卻不是踏在地面上,而是凌空而行,如同石子打出一串水漂,離地數尺,形成一圈圈氣流漣漪,每一次踩地,都如洪鐘大呂敲在王仙芝心坎上,使得王仙芝不光是耳膜震動得幅度越來越大,甚至連兩側太陽穴都開始一凹陷一突出。王仙芝仍然沒有出拳的跡象,等到那人最後一躍,一步跨過百丈,重重踩地後,蓄勢到了極致,一拳砸來,王仙芝耳膜與太陽穴同時猛然靜止不動,這才一拳轟出!
兩拳相撞。
砰一聲巨響。
兩人雙拳之間側面橫生出由磅礴氣機散開的一扇“湖面”,這抹纖薄湖面猙獰扭曲,震天響聲傳遍荒野,幾隻冬雀低空盤旋,不經意間撞上這面氣牆,立即被撕裂粉碎得面目全非。
王仙芝臉龐那張不見老態的麵皮如同湖水吹皺,浮現一層層細微起伏,然後緩緩歸於平靜。
兩人出拳手臂都不約而同往後蕩去,然後同時換手一拳,幾乎又是一場響徹平原的冬雷震震。
王仙芝微微一笑,輕輕縮手。
那人晃了晃手臂,也沒有怎麼胡攪蠻纏。
兩人都沒有挪步,但兩者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大地撕裂出一條寬度長度都在逐漸拉昇的溝壑。
王仙芝緩緩問道:“是該稱呼你北涼世子還是真武大帝?”
有一雙熠熠生輝金黃眼眸的年輕男子笑道:“徐鳳年就行。”
王仙芝望著年輕人那雙逐漸黯淡下去的古怪眼眸,全身氣機如一掛長虹向身後飄伸出去,老人有些遺憾道:“原來才一炷香的風光。也不知道規矩是誰定的,無趣。”
徐鳳年譏諷道:“想要有趣,你怎麼不去天上找神仙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