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啄啄。李賢剛推開柴扉的時候,看到遠處走一個熟悉身影,會心一笑,就站在門口等著。那老人傴僂慢行,但是精神矍鑠,手中除了拎了壇泥封黃酒,還有些油紙包裹的吃食。老人跟李賢一樣,都是村子私塾的教書先生,不過比起李賢,已經教書識字二十來年,在周邊土生土長的村莊那些老人們,都有板有眼說這位姓劉的傢伙,外來戶,祖籍是中原那邊的,祖上顯貴著呢,剛到這邊的時候,大手大腳得很,那會兒氣派也足,只是這麼多年下來,約莫是再殷實的家底也花光了,也或許是真的年紀大了,腰桿直不起來嘍。
相比同鄉村民,李賢要知道更多東西,劉先生是春秋遺民,這一點毋庸置疑,洪嘉北奔的時候路過北涼,本該繼續往北,跟隨那些中原世族進入北莽南朝,不過等到劉先生走到北涼的時候,家族七零八落,病死的病死,走失的走失,發瘋的發瘋,結果好像就只剩下劉先生一人,投水沒死成還是怎麼回事,就渾渾噩噩活了下來,真相如何,李賢也不清楚,劉先生也不樂意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總之就在北涼紮了根,辦了私塾,因為性情古怪,刻板苛刻,加上又神神叨叨,私塾境況一直冷清,若非會些土郎中也摸不著脈絡的古怪醫術,恐怕這個老頭早就餓死了。
至於兩人拎酒探望的人,也是個在黃花縣籍籍無名的教書匠,李賢的啟蒙三百千正是那個老人傳授的,李賢此生第一次磕頭,就是向儒家張聖人的牌位和作為先生的老人磕頭,如今想來,這位先生的學識,當真不高也不深,比起深藏不露的劉先生肯定就沒法比,只不過在已經功名在身的李賢看來,先生就是先生,不會像稱呼眼前這位劉先生那般加上一個姓氏。鄉里鄉親對這個本村出身的窮苦私塾先生,便沒有信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李賢這麼多敬意,喜歡喊王老禿這個綽號,順帶著一些個頑劣的孩童,在相鄰田間勞作的時候,或是先生跟他們父母借錢賒賬的時候,也敢嬉笑著喊一聲王老禿,至於之後會不會挨板子,另當別論,村裡孩子個個皮糙肉厚,光腳丫就能滿山飛奔,挨幾板子算什麼?
李賢的啟蒙恩師王長青,跟劉先生的不對付那是遠近皆知的,兩個年齡相仿但是身世雲泥的老頭子,從中年一直吵到暮年,只要見面就是吵架,一般來說,劉先生吵架的言辭比較雲遮霧繞,能讓人好幾年後才回過味來,當下是不見狠辣的,王長青的鄉俗俚語總能出口成章,沒那麼文縐縐,殺傷力自然不是劉先生可以媲美的,不過後者永遠雲淡風輕立於不敗之地的姿態,兩人吵架往往吵著吵著就變成雞同鴨講,相互間對牛彈琴,樂此不疲,二十餘年了。
這次李賢從積蓄裡掏出銀錢來買了壺上好綠蟻酒,是由於他的先生剛剛給人鳩佔鵲巢擠掉了私塾的營生,一氣之下就臥病在床,那個新來的年輕先生,比年近三十的李賢還要年輕,李賢見過一面,談吐不俗,是位外來士子,與大多數赴涼士子進入大小衙門不同,那位士子好像不喜歡做官,唯獨鍾情於傳道授業一事,至於為何偏偏跑到北涼來教書,天曉得。不過也有傳言,說是那位士子早先在黃花縣集市上,對這個村裡的一位小娘一見鍾情,就一路跑來村子落腳,李賢以前求學和現在教書,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一個人,對此事不願去探究,覺著真是如此,也算才子佳人了吧,當然也願意在心底祝福一句有情人終成眷屬。
李賢眼角餘光早已瞥見那位想著出門曬日頭的先生,發現他們二人的身影后立即退回屋內,腿腳伶俐得很,估計是回床上裝病去了。
李賢和劉先生一同走入略顯陰暗的裡屋,後者將黃酒和吃食重重拍在小桌上,沒好氣道:“今兒有酒有肉,王老禿你要能起床,那就你我吃喝乾淨,要是不起床,那我就當著你的面,幫你吃喝了!”
躺在床上的王長青冷哼一聲,“黃酒?”
劉先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