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民仰道:「那望遠鏡啥的,都是有數的,估計也是朝廷發下來的,沒準還會時常派人來點驗。但這吃飯就不一樣了,省下一口,都是能夠落到當官的腰包裡去的,他們憑什麼讓咱們放開吃?」
熊民範撓撓頭,說道:「老三,你說得也對。可是,郝總旗剛才明明說了,米飯管夠,菜是一人一勺,他總不能說了不算吧?」
熊民仰道:「我琢磨著,這是他們的一個法子。米飯說是管夠,但到時候端上來就是一桶,大家一搶就完了,你搶不著,怨誰?到時候餓了肚子,你也沒話說。還有,這樣一來,誰吃多少飯,大家也就沒數了,當官的要上下其手,不也更方便了嗎?」
也不能怨士兵用最大的惡意去猜測軍官的意思,實在是現實中這樣的事情他們聽得太多了。整個大明,無論是官場還是軍隊,這種貪腐的事情是再平常不過的。明太祖朱元璋曾經以嚴刑峻法來懲治貪腐,但貪官仍然是前赴後繼,視死如歸。到了明朝後期,法治鬆弛,這朝野上下,就更是無官不貪了。
當然,話也要說回來,文官也罷、武將也罷,雖然人人都會想方設法地為自己撈些銀子,但並不意味著他們就全都黑了良心,不幹人事。大多數的情況下,官員們會把自己的貪腐控制在一個合適的程度之內,不至於激發民怨。同時,需要秉公辦事,或者為民造福的時候,他們也還是做得非常盡職的。
翻閱明代各府縣的方誌,其中記載的官府興辦養濟院、修繕河堤、「訓課農桑」之類的事情,比比皆是。曾有一位知縣到任之後,親自總結農業生產經驗,寫成「勸農書」,印刷成冊,發放到各個鄉裡,幫助農民提高生產技術。這正應了聖人所言,人之初,性本善,想做一點好事以求良心得安的人,還是非常多的。
熊家兄弟自己沒有當過兵,但平常在鄉裡的時候,也曾聽人說起過軍隊裡軍官如何剋扣士卒軍餉的事情,所以自認為已經參透了世事。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遇到的是蘇昊這樣一個妖孽,他居然真的願意拿出自己的錢來讓士卒們吃飽飯。
「老三,不管當官的怎麼想,咱們兄弟不能吃虧。一會開飯的時候,我們就衝到最前面,我替你攔著人,你多盛些飯,咱們吃飽一頓算一頓,你看如何?」熊民範看看周圍的同伴,把嘴湊到兄弟的耳邊,小聲地說道。
熊民仰看了看剛剛配發下來的瓷碗,搖搖頭道:「這管什麼用,就算裝一滿碗,咱們也就是吃個二分飽,你總不能一直攔著眾人吧?」
「咱們找個大傢伙來裝飯,一次裝上10碗。」熊民範道。
「這裡哪有什麼大傢伙?」熊民仰道。
熊民範四下看看,除了一個尿桶之外,兵舍裡還真沒有其他的大容器了,他嘆了口氣道:「唉,還是不曉得規矩,早知如此,我們就把家裡的桶帶一個過來了。」
熊民仰眼珠一轉,道:「我倒有個辦法……」
開飯的時候到了,郝彤和鄧奎來到兵舍前,吹哨命眾人集合,然後草草地排成了兩列縱隊,前往作為膳堂的一間板房去吃飯。熊家兄弟有心想排到隊伍最前面,結果被郝彤踹了一腳,命他們排到事先規定的位置上去。
還沒走到膳堂,眾人便聞到了一股飯菜的香味。用足了葷油炒出來的菜,香氣自然是沒說的,就連那大米飯,都比自家的要香得多。鄉下人家,哪裡捨得蒸這種實實在在的大米飯,誰家不是放進大量的菜葉,煮成半稀半乾的菜葉粥來充飢的?
進入膳堂,眼前赫然出現六個大桶,每個桶足有半人高,合抱粗細,裡面裝得滿滿的,都是白燦燦的米飯,正熱氣騰騰地冒著蒸汽。眾人的眼睛一下子都瞪圓了,恨不得一下子撲過去,把飯桶搶到懷裡,盡情地吃個夠。這一桶飯差不多得有一斗米的量了,但每個人都堅信,自己一個人就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