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眼前延河的流水，正是他們洗去徵塵的好地方。入夏以來，下了幾場雨，這條細瘦的河流，已經變得豐盈碧綠，滿噹噹的，十分可愛。河邊的青草也都長起來，繡成了寬敞的綠毯。一到星期天，數不清的男女青年們就被吸引到這裡來了；他們在河邊上洗衣呀，談笑呀，散步呀，歌唱呀，看書呀，鬧吵吵的，彷彿樹林間的鳥兒一般。

延河的水並不深。它由北而南，在嘉陵山下打了一個轉彎向東去了。由於經年累月的衝擊，在嘉陵山下便匯成了深潭，成了一個天然的游泳場。儘管剛剛立夏，水還很涼，那些略識些水性的男青年便耐不住性子，紛紛跳進水裡，像魚兒一般暢遊起來。女孩子多把褲腿高高地挽起來，站在淺水處彎著腰兒洗頭。還有一些坐在大石頭上靜靜地看書。周天虹不會水，在河邊洗完衣服，便把它曬在草地上，穿著白襯衣在河邊散步。他步態悠閒，望著嘉陵山上的寶塔，鳳凰山和延安城，以及這灣碧綠的流水和河邊充滿青春朝氣的男女，覺得簡直像一幅動人的油畫，心裡感到十分愜意。

&ldo;周天虹！&rdo;

一個女同志的聲音在喊他。

他停住腳步，循聲望去，見河邊幾棵高大的柳樹下，青草地上坐著一個女孩子，懷裡抱著一本書，正在望著他笑。

他向前走了幾步，才看清那是高紅。

&ldo;高紅，是你呀！&rdo;

&ldo;不是我，是誰？&rdo;高紅笑著說。

他走到高紅身邊：

&ldo;你在看什麼書？&rdo;

高紅隨手一翻，露出封面《被開墾的處女地》，說：&ldo;這書寫得很有趣。你看過嗎？&rdo;

&ldo;沒有。你看完借我看看吧！&rdo;

高紅點點頭，仰起下巴頦笑著問：

&ldo;你怎麼愛站著講話？&rdo;

周天虹紅紅臉，不好意思地在她身邊坐下來，稍稍保持了一點距離。他望望高紅，也許她剛剛洗過頭，黑油油的頭髮閃著亮光，顯得非常舒展，臉似乎曬黑了一點，比前更健壯了。

&ldo;這次大演習，你們女生隊怎麼樣？&rdo;周天虹匆忙間找到這樣一個話題。

&ldo;真出了不少洋相。&rdo;高紅彷彿回憶起什麼有趣的事情，笑著說，&ldo;一出發整整齊齊，還很帶勁；可是沒有走出二十里路，有的綁帶開了，有的揹包散了，有的掉隊了。氣得隊長說：&l;你們這些小資產該（階）級！&r;回來的路上，有的人滿腳血泡，最後二十里，硬是走不動了。隊長派我當收容隊，我就幫她們挑泡呀，包紮呀，攙扶著她們呀，身上還背著兩支槍呢！&rdo;

&ldo;你哥哥表現得也不錯，他是這次演習的標兵。&rdo;

在他們前面不遠的河邊上，有一個年歲稍長的女同志正在洗衣，她旁邊摞著一大堆洗出的衣服。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正光著腿彎著腰立在淺水處洗頭。周天虹頗覺面熟，就隨口問：

&ldo;那也是你們女生隊的嗎？&rdo;

&ldo;是的。&rdo;高紅說，&ldo;那個是我們全隊最年長的吳大姐，另一個叫小廣東，是全隊最小的小妹妹。兩個人在一起就像母女似的，可有意思了。小妹做什麼事都要同吳大姐商量。那一大摞衣服，你不用問，準是吳大姐幫她洗的。這個小姑娘，真逗！有一次我問她，你為什麼參加革命，她就說，以前，我聽說陝北有駱駝，我就想像我騎上它在西北高原上漫行，唱著我心愛的歌兒多浪漫呀！&rdo;

說到這裡，高紅笑得咯咯的，逗得天虹也笑起來。

&ldo;這個吳大姐，在外面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