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傅珺便試探地問道:“你是才從軍中回來麼?”
孟淵凝眉不語,過了好一會方才鬆開傅珺的手腕簡短地道:“是。”停了一下又蹙眉道:“你往後需得靜養。”
傅珺點了點頭,又接著方才的話問道:“你是去了敕州?”
孟淵淡聲道:“我與溫將軍同赴敕州。”
傅珺便又問道:“你便是打了勝仗回來的麼?”
孟淵眸色微沉,道:“只奪一鎮,復又退回,算什麼勝仗?”
傅珺聽了這話,眼睛一下子便亮了,問道:“蘇達爾鎮是你攻下來的?”
孟淵沒說話,只微微點了點頭,臉上卻並無多少喜色。
傅珺卻是對孟淵刮目相看了。
真是沒想到,那奇襲蘇達爾鎮的先鋒官,居然就是孟淵!
這個看上去總是冷冷淡淡的少年,竟是如此驍勇善戰。傅珺身為他的同期生,很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第406章
見傅珺聽了自己的一席話後,一雙眼睛直亮若秋水,頰邊更有著掩不住的喜意,那面容映在微弱的燭光之下,溫暖而又明亮。
孟淵的心,驀地便是微微一動。
許多年前,也曾有另一個溫柔美麗的女子,在他頭一次用小弓箭/射/中靶心之時,在他頭一次完整背誦了《三字經》時,亦曾用這樣明亮而柔和的眼神,歡喜地看著他。
只是,那樣明亮歡喜的日子,隨著那個男人的出現,便永遠地消失了。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孃親總會用一種憂鬱的目光凝視著他。在後來不多的幾次會面中,她的眉頭始終緊緊鎖住,再也不曾舒展過。
他從那所破敗的小院子裡搬進了國公府。龐大的宅邸、富貴的門楣,卻終是掩不去那骨子裡腐朽潰爛的味道。在那些貴人們冰冷的目光裡,他的心也迅速地變冷、變硬。而以往的歡喜與明亮,便成了他心裡的一根刺,時常讓他心底刺痛,不能自已。
可是,此時此刻,他的眼前忽然出現的這個盈盈少女,她的眼睛因他而明亮,她的神情因他而歡喜。
那清淺的一抹笑意,宛若石子入水,又似輕葉拂風,從孟淵的心上輕輕掠過。他整個人都像是被細水微風濾了一遍,說不出的輕緩舒適,說不出的溫暖安心。
“那現在是不是該稱你一聲孟將軍了?”傅珺輕聲問道。
孟淵被這一問拉回了心神,他眸光微微一凝。片刻後方低聲“唔”了一聲。那聲音仍舊如同簫鼓一般,低沉悅耳,有若梵音。
傅珺不期然地被這聲音勾起了回憶,眼前似又浮現出了那個星光與燈火下的少年,昳麗如畫、皎皎若雪。
傅珺心下怔忡,旋即又思及旁事來,燦然笑道:“說起來,我還有一事要多謝你。”
孟淵凝目看著傅珺。
傅珺便淺笑道:“這一回我僥倖贏了明珠公主,也全是托賴你給的那個練臂力的法子。若沒有你,只怕我會輸得極慘。”
孟淵聞言神色一冷。蹙眉道:“蕭氏為何專挑上你?”
傅珺苦笑了一下道:“大約是因為我羸弱之名在外。她為求穩勝,這才找上了我。”
聽了這話,孟淵肅容不語,復又問道:“你知她有傷?”
傅珺點了點頭。便將蕭紅珠與盧悠賽馬一事簡略說了。隨後笑道:“這也是天助我也。叫蕭紅珠輸在國宴之上。”
孟淵不再說話,只凝神細看著傅珺,那雙宛若淬了冷的眸子深處。含著一絲淡淡的關切。
傅珺靜了一靜,隨後便再一次不自然地轉開了視線。
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種狀況,只能儘量不與孟淵眼神接觸,一來免於尷尬,二來也是為了掩飾她這現代人的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