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從自認天資異稟,乃是不世出的修煉奇才。他相信有一日會超越正陽宗的晏起,成為丹陽山的第一人。他也相信自己的孫子將青出於藍,成為萬眾矚目的年輕才俊。他日,當面對那個凡人女子的墳冢時,過往的愧疚亦會消淡許多。
可誰想冒出來個林一,竟是殺了,使得這一對祖孫尚未相認便生死永訣。衛從怎能不為之心疼、為之憤恨!而晏起與掌門師兄抱著仙境秘笈的念頭,為了那個可惡的小子,竟是舍丹陽山不顧而來了一出苦肉計。
哼!當我衛從是傻子不成!爾等竟然不顧宗門安危,我又何必作那偽君子,不妨當一回真小人。更何況,殺孫之仇不共戴天!這口氣,我又怎能忍下!
誰料想,那小子最後還是上了當!奉上了所得的功法之後,最終被人打成重傷,又被玄天門困了六十三年,後被元嬰老祖追殺,至今生死不明。
林一,你最好別死。我倒是真心期望是你殺了鄭家的家主,他著實該死了。若不是將鄭家的仇怨寄託於源兒的身上,他又怎會惹上你這個禍害呢!
不過,殺孫之仇不共戴天,林一,我必殺你!
思緒一番混亂之後,長吁了下,衛從的神色竟是多出幾分蕭瑟之意。他衝著身前的墓碑說道:“珠兒,你是個好女人,我卻棄你而去。而你為我帶來的好孫兒,又棄我而去……這莫不是報應嗎……”
……
這是京城的第一場雪。
洋洋灑灑的雪花,不緊不慢地粉飾著這天、這地。入眼處,盡是白茫茫一片。
商水岸邊,光禿禿的柳枝成了雪條兒,輕輕搖曳著,偶爾抽打一下行人,便簌簌落下一串雪花。一個年輕人沿岸走著,步履從容,惟有那淡遠的眸光中,多了幾分追憶的神色。
來至那沿岸停泊的一溜畫舫前,年輕人停下了腳步。隱約的簫聲傳來,間有幾聲絲竹慢響,使得這冬雪的寒意去了幾分,亦使得這商水多了一分旖旎的風光。
“如煙,接客啦……”一個尖利的嗓音傳來,畫舫多了幾分忙亂,隨即,四下裡一如既往,一如什麼都未發生過。惟有那岸邊的年輕人神色微愕,又輕輕搖了搖頭……
十字街口,當年的刑場所在。那刑臺的一角是新木茬,常用常新的樣子,惟有光禿禿的旗杆筆直豎著,獨指問天……街角的幾株老樹盡被風雪遮掩,一時難見桃紅。
此時,天色暗淡,華燈初上,漫天飛雪中,京城多了些許悽婉的朦朧!
林一回來了!御劍飛行了兩個月,中途跑岔路了好幾回,幾番折騰下來,他還是於冬至前的一個月趕到了大商的京城。
當來到京城的時候,林一還稍感詫異!城內還好,與過去的情形大致相仿。而城外竟是遍佈溝塹,還有無數的兵營,便是大雪天還有兵士在巡邏,頗有些秣馬厲兵的架勢,莫非大商朝生出了什麼變故不成?
改朝換代又如何,這些與林一無關。即便是神識中見到皇城內的兩個練氣修士,他亦懶得理會,在京城內溜達一圈之後,便在漸沉的夜色中失去了身影。
次日的凌晨,林一便出現在了秦城的大街上,手中卻是多了個酒罈子,上面還有‘千秋馥’的酒帖。他顧不得路人的側目,邊走邊喝,神色中難掩莫名的快意。
林一身上的酒還有許多,可還是尋至‘千秋馥’的酒坊,人不知鬼不覺地帶走了數十罈子老酒。那個酒坊的掌櫃卻是驚喜交加。他驚的是諾多的酒罈子不翼而飛,喜的是櫃檯上冒出一錠金子來。
……
秦城並未下雪,卻是異常的清冷。行人皆裹緊了衣袍匆匆趕路,惟有林一身著輕薄的道袍,手裡拎著酒罈子,頗顯另類。來到此處,他無須再遮掩什麼。過去,仙人頂與小天坳是他的家。而如今,整個大商都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