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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差點輸掉了褲子,曉鷗的出走使他稍有醒悟,沒輸完的,現在由他兒子替他輸完。一定的。

揭開的牌顯示兒子贏了,一下成了七萬元。曉鷗一把將所有籌碼掃入自己張開的皮包,向兌換處的櫃檯走去。沒想到老史為她設計為她量身定做的皮包當此用途這麼適用。兒子緊跟在母親後面,嘴裡〃唉〃了兩聲。

籌碼被櫃檯兌換時,曉鷗對櫃員宣告,她只要一千面值的港幣。兒子緊張了,往前湊了湊,似乎母親搶了他主角的鏡頭。兩人無聲地等待著,等幾摞鈔票擱在櫃檯上,曉鷗和兒子同時伸手去抓的時候,兒子下意識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母親,好比足球將要進門之際,任何阻擋都要被撞開,被排除。

這一下居然把曉鷗撞開了。她不想認兒子,結果是讓兒子先不認她。兒子抓起所有鈔票,看著木呆呆的母親,剎那間知道錯了,把所有鈔票捧向曉鷗。

〃媽,給你!〃

他年輕的臉上出現了自豪,出現了終於能報效含辛茹苦的母親的自豪,還有就是一種還願的釋然。他忘了鈔票的來路,似乎他為母親爭了光,捧著的是為母親贏來的獎盃或勳章。曉鷗努力剋制渾身的顫抖,接過鈔票,不敢看兒子一眼。這是報應。她以為幹上疊碼仔的行當是報復盧晉桐,是替梅吳娘報復梅大榕,現在她自己得到報應了。

她走出賊船賭場的大門,走進罪惡的媽閣。早春的媽閣感覺那麼不潔,風是黏的,就像萬人過手的鈔票摸上去那種黏糊糊的感覺。

開車回家的一路,她沒有說話,兒子跟她搭了幾句腔她都沒有回答,因此兒子只有自顧自哼著沒頭沒尾的流行歌。

一進家門她就拎著皮包進了主臥室,把鈔票放在床上,又去廚房拿了一盒火柴。兒子剛進自己的房間,被母親叫到主臥室的浴室裡。她讓兒子替她拆開捆紮鈔票的紙條,兒子滿心噩兆地順遂了她。拆開的一張張一千元放在她面前。嚓的一聲,火柴燃著了。

〃媽你要幹什麼?〃

她的回答是將一張一千元港幣點燃,讓鈔票在手指間燒到最後一個邊角,用它點燃下一張一千元,再把前一張鈔票的殘根扔進馬桶。

〃媽……〃

兒子眼睜睜看著曉鷗變成了一個瘋婆子。他在母親用第二張鈔票的殘根去點燃第三張一千元時,上去拉住母親的胳膊。

〃放開!〃

兒子哪裡肯放開。火危險地在兩人之間化成半圓光環,划著美麗的火圈。煙漸漸濃厚,母子兩人都開始劇烈咳嗽,通紅的眼睛對著通紅的眼睛。

〃放開手!不然我就把這個家點著。〃

兒子撲出去了。曉鷗聽見他在撥打電話。請110或120來救援?來不及了。這些急救組織都很磨嘰,加上媽閣的交通狀況越來越糟,還到處修路,人均面積越來越少,沒命地填海造陸也沒用,擴充套件不了越來越多的賭客腳下的地面,因此急救車穿過車流人潮,到這裡也許是半小時之後了。半小時夠把該燒的都燒完。

開啟浴室的窗戶,流通的空氣會助長火勢。現在不是一張張鈔票來燒,一把就燒他個三四千元。兒子站在濃煙裡,看著瘋婆在更濃的煙裡從容不迫地燒。

窮命,窮瘋了,祖宗八輩都是窮光腚,窮得只認識錢,不管什麼來路的錢。結果怎麼樣?還是回到窮命。這是瘋婆一邊焚燒一邊唸叨的。

等120的人衝進門,曉鷗早已擦乾了被煙燻出的眼淚,換了衣服,重整了髮型與妝容,站在主臥外的陽臺上喝茶。七萬多鈔票變成了鈔票的屍體、鈔票的排洩物,正跟糞便同路,順著馬桶的粗大汙水管一瀉千里地遠去。

第二天下午,兒子起床後跟曉鷗誠懇認錯,說著說著,他居然跪下哭起來。他認識到自己多麼辜負了母親,在母親的親朋以賭博傷害了母親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