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過日子你情我願,弄得討債似的,那多沒意思!
太監無利不起早,長滿壽幹什麼把她往皇帝跟前湊,這些她都明自。她要是聽他的動了心,當差難免走神。一個姑娘家自作多情,不是正應了皇帝說的“思春”嗎?那可不行,太丟人了。
她沒搭他話茬,斂著神進了延薰山館。往裡看看,皇帝沒在明間裡,她腳下蹭了蹭,“諳達,萬歲爺大概歇下了,我還是去找那貞吧!”
長滿壽眨眨眼,“我可是答應萬歲爺,叫您過身邊伺候的。您不去,那不是存心讓我為難嗎!”
素蹦沒法子了,心裡還是有點兒害怕。不過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御前的人,還能不在皇帝跟前露臉嗎?正鼓著氣,抄手遊廊下有人打手勢,說聖駕在萬壑松風。這又悶著頭往松鶴齋方向趕,好容易到了駕前,皇帝一副漠然的樣子,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脾氣過沒過,皇帝坐在書桌後頭蘸硃砂批摺子,邊上路子伺候著。素以斜眼瞅瞅,兩位總管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走了,剩下她像根木頭一樣杵著。她覺得還是退到書房外頭去合適,來的時候看見那貞在鑑史齋門前和人說話,她躡手躡腳往後退,打算去和她匯合。
“站著。”皇帝手上沒停,眼睛沒抬,就那麼扔了句話。
素以看路子,路子耷拉著眼皮,把最後一本奏章歸攏起來,裝進盒子落了鎖。接著退後兩步拂袖打千兒,呵著腰垂著手退出了頤和書房。
人都散盡了,她心裡慌,叫了聲主子,臉上一紅。
皇帝坐在案後看她,帶著無奈而頹喪的眼神。她心跳得嗵嗵的,外面起了風,半開的窗戶下傳進松針颯颯的聲響。皇帝像是和她槓上了,換了種冷靜對峙的姿態。素以低頭不敢瞧他,門前的日光鋪在青磚上,從長長的一道擠壓成窄窄的方盒子,亮的,看久了眼花。
皇帝這麼不錯眼珠兒,又不說話,叫她愈發不好意思。估摸時辰該到進膳了,她掐著時機道,“萬歲爺,奴才去傳膳吧!”
皇帝的手指頭在案上點著,不緊不慢的篤篤聲,彷彿敲在她腦仁上。她實在難受得慌,低聲下氣的說,“主子,其實奴才皮實,您打兩下踹兩腳,奴才什麼事兒都沒有……”
皇帝回過頭來,“你就那麼想捱打?願意給扒了褲子一五一十的吃板子?”
宮裡有規矩,宮女賞杖責要褪褲子,再疼也不許出聲兒。反倒是太監,哪怕是杖斃都穿著褲子,允許大聲求饒。說起這個她悻悻的,“奴才還奢望著主子賞臉親自動手呢!”
“美得你!”皇帝說,“你倒敢張嘴。”
“奴才和主子不見外。”她尷尬的笑笑,“只要主子解氣,奴才怎麼都願意。”
不光是滾刀肉,還是個自來熟。皇帝別開臉,她雖然貧,在跟前覺得聒噪,不在又像少了什麼。他嘆了口氣,活了這麼大,自打做阿哥起就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她對你又敬又怕,仰著笑臉討好你,說稀奇古怪的話。你生氣她哄著你,你給她好臉子,她和你不見外……可還是遠著。她盡心盡力扮演好包衣奴才的角色,然而她不稀圖你什麼。她的心不在宮裡,她想回烏蘭木通,現在的一切只是她的責任。
皇帝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傷春悲秋弄得亂了方寸,看著她,腦子裡千頭萬緒愈發煩悶。手上東西盤弄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低頭一瞧是隻鼻菸壺。紅瑪瑙製成的蓋兒,壺身上繪萬壑松風圖。仔細打量,畫工精美,連幾間隱廬都畫得惟妙惟肖。
素以探頭看,又開始搭訕,“這是內畫吧?”
皇帝嗯了聲,“你懂這個?”
她咧嘴一笑,“奴才家裡請過一位西席,祖上師從古月軒。奴才跟他學過兩手,畫得最得意的就是老鼠娶親。”
第39章
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