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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長的黛眉,嬌嫩剔透的肌膚,容顏稱得上絕美。這張臉他看了整整五年,已經越來越弄不清楚,當初在明州宅院見到的究竟是不是她。
但那都不重要了。
賀蘭晟一直覺得,人生匆匆數十載,需要銘記的事無非那麼幾件。十九歲之前他只需記得自己是隆獻恭王的長子,不遠千里來到煜都是為了登上帝位;十九歲之後則他多了一樁,他得時時提醒自己,他曾被人那樣狠狠地算計過。
載初二十二年,他奉命離京辦差,卻在途中遭遇追殺。親衛捨身相護、盡數隕命,而他帶著重傷逃進明州城內,卻體力不支暈倒在一條小巷中。
閉眼前最後一刻,他以為自己會折在此處,如鐵槍埋入黃土。可是當他再次醒來,卻發現他赤著上身躺在華麗的繡床上,身邊坐著個少女,正低頭為他包紮傷口。大概失血過多有些糊塗,他居然伸手擋了一下。
沒多少力氣,卻讓少女察覺他已經醒來。烏黑的眼眸微微上抬,裡面是隱隱的冷意,“你醒了?”用力給紗布打了個結,“都被人砍成這樣就別硬氣了,別亂動,不然我讓你的血流個乾淨。”
他生平從未遭遇過這樣的處境。堂堂七尺男兒,此刻卻變成躺在女人床榻之上的病夫,而那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將他的性命握在手中,行著救助之事,話裡卻滿是刻薄。
他不知道應該感激,還是憤怒。
他在那個宅子住了兩天兩夜,少女很少說話,他有心詢問自己是怎麼被她搭救的,卻得不到回答。他想她應該是大家閨秀,因為這房間很華麗,而她的言行舉止也從容大氣,是受過良好的教導。至於為何不讓下人來照顧,自然是怕被人看到陌生男子出現在她的閨房,會壞了自己名聲。
“你傷口很深,我給你上了藥,但如果你發燒的話那我就只能去請大夫了。所以你最好中用點,不要給彼此都帶來麻煩。”
他沒有問她為何知道他不希望找大夫,只要足夠聰明,見到他的情況就明白是被仇家追殺,而這種時候避人耳目便尤為重要。
她說這話時正在給他換藥,兩人捱得很近,他看著那雙璀璨如星子的眼眸,不知為何居然笑了。
“小娘子放心。在下一定爭氣,不給你添麻煩。”
當天半夜,他被傷口痛醒,滿頭大汗地四下張望。沒想到她居然就歇在房間內,貴妃榻擺放在床榻不遠處,而她蓋著件藕荷色大氅,倚在上面沉沉而睡。
月光下,她睡得安然,面紗遮住下半張臉,只露出漂亮的黛眉,以及長長的睫毛。她當真是很謹慎,救了人居然連面都不肯露,是有多害怕自己被牽扯進麻煩?
可如果真的怕麻煩,一開始將他棄之不顧不就好了?可見她不過裝得冷漠,內裡卻是個善良的人。
房間內十分安靜,他卻聽到“砰砰砰”的聲音,越來越刺耳。眉頭蹙起,他有些煩躁地四下找尋,想知道是哪裡發出的。若是吵了她睡覺,那便不好了。可是下一刻他就反應過來,那聲音不是別的,正是他的心跳聲!
聰慧果決的當朝太子,活了十九年都視女人於無物的高傲男人,居然在這麼一個暗香縈繞的夜晚,對著個連容貌都不曾見過的姑娘心動了。
他想得到她。
第三天入夜,親衛循著他留下的記號找到了那裡,而她也盡職盡責地送他離開。看得出她很激動,為自己終於可以擺脫個大麻煩雀躍不已。他旁觀她的神情,心裡忽然就很不舒服。
他從來都是這樣,自己不舒服的時候,也一定要讓別人不舒服。所以當親衛準備攙著他翻牆出去時,他對她說了想要迎娶她的話。
她的回答也很符合她這兩天的風格。片刻的呆滯後,便溫柔親切地笑起來,“要滾就趕緊。不然我請人送你們去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