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從死而復生後,範小魚的種種言論,以及父女倆好不容易才修復的關係,範通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是真心地疼愛自己的兒女,也是真心地想要幫助任何需要幫助的人,可為什麼俠義和感情總是不能兩全呢?
……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身前的範白菜終究年紀還小,沒堅持了多久呼吸就均勻了,範小魚雖然一直閉著眼睛,卻怎麼也無法讓自己入眠,好一了百了地先睡到天亮再說。
夜越寂靜,一切的聲音就越清晰。
篝火的燃燒聲已退換成可以忽略的背景,但那個羅廣雖然好像一直盡力地壓制著自己的咳嗽,但仍是時不時地就來幾聲,更是猶如在她本來就煩躁的心頭又添了一把火,讓她胸口堵滿了無處宣洩的悶氣。到了後來,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事實存在,範小魚總感覺鼻端有一股隱隱的怪味,就像是融合了腐朽和血腥的那種氣息……越聞越讓人難受……
一個剛從牢獄之中被救出來、連枷鎖都打不開的刑犯,身上的味道又能好到哪裡去呢?其實想一想,他也是可憐人,那個叫亶兒的孩子也可憐,看到自己的父親被折磨成如此慘狀,他的心靈一定免不了會留下陰影的。
可是,越是如此,她就越不希望範通攪和到這件案子裡去,她無法想象將來有一天對面那個人換成雙胞胎兄弟的樣子。他們說那鉄鐐是什麼玄鐵特製的,為的應該就是專門防範這些江湖高手吧?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一個人如果武功高強,固然可以藉著古代通訊的落後躲躲藏藏幾年、十幾年、甚至一輩子都不讓官府抓到,但那樣的生活,還會是正常的生活嗎?
她能有機會重活一世,要的恰恰只是一種普通的生活而已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那個羅廣又咳了起來,範小魚在心中長嘆了一聲,伸手拉高薄被,略略蓋住自己和範白菜的口鼻,希望這個羅廣沒有得那種會傳染的肺病,否則光他這一晚上的咳嗽,他們姐弟倆就危險了,但總不能因此就把人家趕出去吧?
話說,為什麼那幾個人還不回來呢?他們不會料準了範通的性子索性就偷偷地溜走了吧?
這個猜想頓時讓範小魚緊張了起來,可沒過多久,事實就證明她的想法純屬小人心理,儘管進來的腳步已經放的很輕,說話聲音也壓得很低,但是範小魚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那個絡腮鬍說擔架已經做好了,讓羅開躺在上面睡也許會舒服一點。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呢?
“範大俠,在下想求你一件事!”只聽一陣木頭竹子的吱呀聲後,那個羅廣忍住咳嗽低聲道。
目的終於來了,範小魚頓時豎起了耳朵,不過這聲大俠她聽著就覺得刺耳,總感覺對方在叫“大傻”似的。
“羅大俠請講。”範通也客客氣氣地送回了一個“大傻”。
“羅某被囚數載,原本以為此生再難見天日,卻不料英山兄弟們竟始終惦記著我這個廢物,還讓我父子團聚,羅某今生唯願足以……”羅廣邊咳邊斷斷續續地感謝了那個絡腮鬍一通,絡腮鬍自是一番慷慨激昂地表示心甘情願、熱血無悔,只聽得範通不住地動容嘆息,也聽得範小魚一個勁地暗中翻白眼。
沒錯,絡腮鬍敢去劫獄救人,對羅廣是大恩大德,可是他們能不能不要這麼赤果果地互相謳歌其偉大無私啊,這些話她現在怎麼聽都怎麼覺得肉麻過頭、十分逆耳好吧?
難道古往今來,那些所謂的英雄豪傑之間的生死情義都是這麼稱讚出來的?想起水滸裡那些所謂的好漢每次見到宋江時那口口聲聲地“哥哥”,範小魚更覺雞皮疙瘩。
聽了一會,兩人總算結束題外話,迴歸正題,原來,這個羅廣他還真不是來尋求範通保護自己的,而是另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