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入松。
三個大字赫然闖入江朝歡眼底,隨之湧上的是潮生崖下、孟昶墓中,那險象環生之夜的記憶。
因禍得福,顧襄默記下了廣陵嵇氏早已失傳的秘籍風入松,並造冊成書,送給了他。也是因練成風入松,他體內定風波與朝中措兩種真氣才得以相融,舊日隱疾由此得解,後來還吸食了數人內力,功力大增。
這是第一次,顧襄為了他對教中瞞而不報,也是顧襄與他關係轉變的開始。
可是,為什麼風入松如今會在沈雁回手中?此時,他應該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吧?
沈雁回打量著他的神色,忽然問道:
“看樣子,你還不知道二小姐為何去而復返吧。”
沈雁回的語氣中帶了些憐憫,叫他心裡一沉。
誠然,這是他一直百思不解的問題,但此刻,一句“為什麼”堵在喉嚨裡,卻怎麼也發不出聲來。他逃也似的挪開目光,咬牙半晌,再開口時,已找回了往日淡漠的語氣:
“與我無關。”
沈雁回笑得和善,搖頭道:“不,和你干係極大,”隨即又問:
“那麼,你覺得中秋之夜,你為什麼能從君山活著回去?”
驚雷炸起,江朝歡不敢置信地抬起頭……這兩者,有什麼聯絡嗎?
沈雁回斂起笑意,一字一字說道:“二小姐,是為了救你才回來的。”
……這是什麼意思?
“風入松,也是為換你一條命才獻給教主的。”
聲聲入耳,字字如刀。
分明是初春轉暖的天氣,江朝歡卻如墮冰窖。他感受到心臟重重一跳,針刺般的麻癢便隨之蔓延,把身體裡流動著的血液寸寸凍結,連指尖都無法動彈一下。
“二小姐得知身世真相後,奔出岳陽樓,本欲一走了之。但卻正巧撞上了親臨君山的教主。”
沈雁回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自顧自地說著:“教主並不攔她,甚至允諾她若離開,教中不會追殺,但,卻同時給了她另一個選擇:
如果她能甘心回到教中、繼續為教主效命,並能拿回足以換取你性命的東西,教主便會為你拔除折紅英,讓你活下去。”
真相,遠比任何刀劍鋒利。
一直以來的困惑解開,卻是他想象不到、也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答案。
一切早有痕跡,他卻從未做如此想。
太自以為是了,不是嗎。能讓她甘願重返牢籠,能讓她放棄最後一次選擇權利的,還能是什麼?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對她諸般利用、不斷欺騙,她卻如此待我?
為什麼在她回來後,還要怪她沒按自己的期待徹底離開?
為什麼將放棄定風波視為給她的報償,換來一個心安理得,甚至覺得可以稍稍彌補對她的虧欠?
遽然間,滔天巨浪般傾軋而來的恨意塞住了他體內所有空隙,將他淹沒,讓他窒息……他恨的是自己。
江朝歡恨自己,無能卻自私,愚蠢又遲鈍,更恨的,是這條用她的自由換來的命。
他配嗎?
這樣一條骯髒至極、卑劣不堪的命,怎值得她付出那樣的代價?
他死死盯著那本風入松,目眥欲裂,心裡只剩了一個念頭:
君山之夜,不,或許更早,自己就該去死了……
那噩夢般的聲音緊緊不放,刺入他最深處:“二小姐許下承諾,求教主先保住你性命。在外雲遊一月,她果然帶回了這嵇氏失傳的秘籍。”
見他眼角猩紅,氣息散亂,微微發顫的雙手已拿不住那本書冊,沈雁回不由眉頭一皺,但還是繼續說道:“教主當時傷勢已經惡化,不便修練,就把它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