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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二.一夜

品嚐不出任何味道,但吃飯卻莫名成了每日他最期待的事情。

那天已經是他與姐弟重逢的一個月後,白日裡不太交流的幾人,不知為何,忽然都有些話多。

說到了長恨閣裡唯有他們三個知道的廢屋、別院中那隻只認謝家人的黑狗,還有他們兄弟小時候推著謝醞去江邊吹風,害謝醞著涼,結果雙雙被父親大罵……

又提到他們姐弟三個皆以酉旁單字為名,不為別的,只因為謝桓嗜酒如命,興到起處,常常劇飲幾日幾夜不停,甚至曾差點把水龍吟刀譜換了一個釀酒方子。

謝桓不僅喜飲酒,還愛收藏酒,喝過的酒罈也不扔。曾經在長恨閣裡,酒罈子多到堆滿了庫房又堆在花園裡,時而把路都堵住,直到謝夫人終於忍不住了,嚴令謝桓除節慶外不許飲酒,府中才清淨了許多。

謝桓死時,謝醇才三歲,並不太記得他的樣子了。但在他的記憶裡,卻有一股酒香,那是每次父親藉口抱他出去玩、卻偷偷買酒喝時身上的味道。

只可惜,他的三個孩子雖然都以酒為名,卻皆不喜飲酒。或許是因為母親教養嚴格,或許是父親去世後再聞到酒香都會讓他們低沉許久……

說到此處,謝醇突然眼睛一亮:“今日我們喝一杯怎麼樣?就當慶祝我們團聚了!”

沒等兩人回答,他就興沖沖了地跑開了。許久後回來,一手提著一大罈子酒,脖子上還掛了一小壺,實在已經是盡力搬到最多了。

“今天,就讓我們體會一下父親的感覺。說不定,我們也會很有天賦,比父親還能喝呢!”

謝醞指著他笑了半天,讓他自己喝完一罈,否則不許睡覺。

三人從你一杯我一杯到已經分不清誰喝了多少。很顯然,他們都沒有喝酒的天賦,只是喝得高興,縱使醉了也捨不得倒下。

他們亂七八糟地聊著,已經接不上上一個人的話。但沒有關係,他們共同編織的,是同一個夢境。

日暮、夜深……

第一個醒來的,卻是謝釅。

看著從輪椅上掉了下來、就在地上睡了半宿的姐姐,還有把腦袋扎進酒罈子裡,差點淹死的弟弟,他苦笑了一聲。

踉踉蹌蹌地把二人拖進屋子裡後,他只覺身上微熱,又出來透氣。但夜裡習習的涼風拂過他的同時,那道熟悉的迂曲目光也又凝在了他的身上。

是救了姐弟兩個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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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過,那是和姐弟兩人吃的最後一頓飯。也沒想到,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還是酒後不成言的醉語。

但,這樣的分別,已是最好。

坐在鈞天殿上首的位置,他陌生又習慣。人的適應性就是這麼強,尤其是失去過一切的人。

失去過,才知道如何摧毀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

儘管未曾轉頭看上一眼,但鞭子激起的尖利風聲、富有節奏地笞撻在皮肉上的悶響、偶爾壓抑不住的低咳……交織在一起,譜成了這世間最美妙的樂曲。

在這無與倫比的伴奏中,入口的茶水直比釅酒都要醉人,讓他回味無窮……

只是,當他看到仇人狼狽地跪在腳下時,心中還是不無遺憾。他想:

可惜,還沒有聽到仇人的痛苦慘叫,以及,認罪的求饒。

不過,這還只是個開始。

應該快了。

恩人的話浮上耳間:

“謝公子,你一定能得償所願--

因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們無可逆轉走向滅亡的那條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