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道涵用手指了指那些木料,說道:「田某到龍江就任時,上一任提舉杜大人親手把這些船料交給田某,逼田某立誓,為官一日,就要守著這些船料,不能讓不法之徒盜賣,也不能任其朽爛。這些年,田某為了籌措保養船料的花費,不顧斯文,巧立名目弄錢,早已心力交瘁。如今,總算是能夠把這副擔子交出去了。」
「朝廷早已不造海船了,你們還守著這些船料做什麼?」蘇昊假意問道。
田道涵聞聽此言,怒形於色,目眥盡裂地說道:「誰說朝廷不造海船了!我大明乃泱泱大國,威服四海,豈能沒有巨船。我們這船廠上千男兒在此苦苦守望,不信等不到朝廷重新造寶船出洋的那一天。這些船料是三寶爺留給我們的,不能在我們這些不孝子孫手裡丟掉!」
蘇昊只覺得眼眶一潮,差點沒控制住淚水。他看看周圍聚上來的工匠,說道:「田大人,此處不是說話之地,有些事,我們還是回提舉司去說吧。另外,麻煩你下一道命令,讓工匠們……派一些代表吧,一刻鐘之後到提舉司門外集合,我們有事要跟大家說。」
「若是宣佈罷免田某之事,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吧?」田道涵沒了剛才的激昂,訥訥地說道。
蘇昊笑道:「還有其他的事情呢,你就這樣通知吧。」
田道涵打起精神,對眾工匠說道:「各位不要喧譁,這二位是朝廷都察院的大人,來找本官議事。這位僉都大人有令,命一刻鐘之後,各戶的家主到提舉司門外,有要事要告知各位。」
聽到田道涵的話,工匠們都有些吃驚,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都察院是幹什麼的?」
「好像是大官耶,沒見提舉大人對他們那樣恭敬嗎?」
「不會是來查辦提舉大人的吧?」
「提舉大人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查辦他?」
「錯與不錯,又不是咱們說了算……」
田道涵心事重重,根本聽不見工匠們在說什麼,他勉強賠著笑臉,向蘇昊、李贄一伸手道:「二位大人,這邊請。」
三個人回到提舉司,仍然進了後堂。不過,這一回坐主座的就變成了李贄,蘇昊坐在次席,田道涵就只能坐在下首了。田道涵這個提舉不過是從五品的官職,比蘇昊和李贄的品級都要低得多。
「二位大人,此次是路過,還是專程來查辦下官的?」田道涵等了片刻,沒見蘇昊和李贄說話,便自己先發問了。
李贄道:「田大人過慮了,我與改之此行,並非來查案,田大人不必憂慮。」
田道涵苦笑道:「二位大人是不是來查案,結果都一樣。這裡的事情,二位大人也都看到了,田某自做自受,該如何處置,還請二位大人示下。」
蘇昊笑道:「田大人,你自己死心眼,不能覺得我和李先生也是死心眼吧?你弄銀子是為了養護船料,非但無過,而且有功。你沒有愧對朝廷,倒是朝廷虧欠你太多,也虧欠了船廠的匠戶太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蘇某真不相信這些200年前的木料還能完好如初。可以這樣說,若非你們在這裡守著,朝廷要造海船的計劃,只怕就要落空了。」
「蘇大人說什麼,朝廷要造海船?」田道涵瞪大眼睛,看著蘇昊問道。
蘇昊早料到自己的這個訊息會造成什麼結果,他呵呵笑著說道:「千真萬確。六千料的寶船4艘,兩千料海運船12艘,一千料戰船12艘,四百料戰艦24艘……田大人,你們能拿得下來嗎?」
「你你你……你不會是作弄下官吧!」田道涵滿臉驚愕之色,既希望這是真事,又怕幻影破滅,自己遭受更大的打擊。
蘇昊從懷裡掏出一塊黃布,擱在桌上,說道:「此乃聖旨,就是給你的,你自己看吧。」
「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