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說完這句,就見遲軒那雙黑寶石一樣的眼睛裡面泛過了一絲冷光,他眼底毫無表情,嘴角卻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就那麼似笑非笑地盯著我。
我掐住自己掌心的肉,逼退心底一直在敲打著的退堂鼓,老老實實地又加了一句:“你媽媽她……是為了救我才……才重傷的,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這下,遲軒才凜然笑了。
他盯著我看了一眼,眼底閃著洞徹的光彩:“你倒還算是老實。”然後屈起手指,輕叩長椅的椅臂,“全市的新聞都在說這件事,就是你不承認,我也找得到你。”
聽他這麼一說,我先是張張嘴,然後咬嘴唇,硬著頭皮說:“醫藥費有多少,我、我出一半。”
這是全市最好的醫院,住的又是最貴的重症病房,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心底只想著一句話,完了。
江喬諾,你接下來的兩年裡就是做牛做馬,恐怕碩士畢業之前,也付不起這筆昂貴的醫藥費的。
長椅上,遲軒臉色冰冷,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長椅椅臂,似乎心煩意亂,嘴上卻是十分冷靜地對我說:“不用跟我說,沒用的。到時候和宋律師談吧。”
我一直記得,那個時候,明明該慌亂的,可他冷靜得,簡直近乎冷漠了。
我萬萬沒想到,宋律師進了遲媽媽所在的那間重症病房良久之後,出來了,居然會給出那麼一個結果。
他對遲軒說,遲媽媽情況很不樂觀,但還算清醒,她清清楚楚地表明瞭不許任何人為難那個女孩子,那輛車本來就是開向她的,和其他人無關。
一聽這些話,我立刻站了起來。
我很無措、很慌張,但我說出的話真的是發自內心,是誠懇的:“不、不能這麼說,是阿姨救了我,我、我一定要負責的。”
這個時候,遲軒站了起來,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又冷漠,又疏離,絕對算不上友好。
我身子一顫。
他轉過頭,不再看我,一臉沉靜地看向宋律師:“我媽沒說別的嗎?”
宋律師接下來說的那句話,讓我和遲軒當場都傻眼了。
他看了一眼遲軒,開口說:“你媽媽確實有一項要求,她……”說到這裡,他欲言又止,眼睫居然朝我臉上瞟了過來。
我先是一怔,轉而會意,好漢做事好漢當地朝前邁了小半步:“阿姨有什麼吩咐,您請說吧。”
“好。”宋律師點頭,鄭重其事地說了出來,“她想請你,幫著照顧遲少。”
遲少?我愣了一下。
下一秒,我呆了。
比我更加呆愣的,是表情瞬間冰冷了起來的遲軒。
他難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俊臉泛白,與此同時,渾身僵硬得宛若雕塑一般。
我清清楚楚地聽到,他罵了一句:“shit。”
一週後,遲軒住進了我在校外租的那間房子裡。
當然,他對於搬進我家這件事有多麼的抗拒和牴觸,我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可是,這畢竟是他媽媽的遺言。
沒錯,在我們得知遲媽媽提出那項要求的第二天,她最終因為車禍造成三根肋骨刺入了肺部,救治無效而去世。
死訊傳來時,一直守在病房外一夜沒有閤眼的我險些站不住,伸手扶住了牆壁,才勉強站定身子。
我沒想到的是,坐在我身邊位子上的遲軒,卻是一臉的平靜。他巋然不動地坐著,就像沒聽到似的,只在我朝他看過去時,垂下了長而密的眼睫,掩住了眸底的情緒。
我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一刻,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不是悲傷,不是難過,而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疏離。
那股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