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七國紛爭,你我本可以是好兄弟。」
沈聞臉上的那絲驕傲忽然黯去,眼中漸漸水汽遮彌。
即使是暗間、即使並非同國,但這麼多年來的戰場互救、出生入死卻也全都歷歷在目,又怎麼可能絲毫未曾刻進心中?
虞從舟緩緩抬起右手,手指捻搓。持弓趙兵皆注視著他的手勢,只待他一揮手、便會萬箭齊發。
他有過一刻猶豫,但為了大局、已無法軟下心腸。
此時有馬蹄聲由遠而近,一人翻身下馬、提步奔來。
他識得那腳步聲、心中一急,下一個瞬間右手已被那人緊緊抱住,「從舟,別殺他們!」
他一回頭,果然是一身青衣、男兒打扮的姜窈,她髮髻鬆散、髮絲飛揚,顯然一路奔波辛苦,額上已是細汗淋漓。
窈兒怎麼會來這劍拔弩張的危險地方?他一抬眼望向緊隨她而來的晁也、狠狠地瞪了晁也一眼。
虞從舟凝著她、壓低聲音道,「這是兩國軍務,窈兒,你莫管。」
但她只是愈加焦急、抱著他的手不肯放,又說不出別的來,只得又重複了一遍,「別殺他們……」
「他們是秦兵、是秦國間諜。你若為他們求情,會被牽連獲罪的!」
這裡畢竟危險,窈兒又出口沒遮攔、萬一被旁人聽見倒生冤罪。虞從舟抽出手臂、一揚聲、對旁邊兩名侍衛令道,
「把他帶下去!」
侍衛們只見將軍鐵青著臉,並未聽見他低聲對這青衣小生說的話,現下得了此令、立刻上來扭住這小生,大力就往後拽。姜窈卻仍拼命想掙脫,欲語難語間、不覺淚水已漱漱滾落。
虞從舟本已下定決心要迫使她快些離開,但那些侍衛見她掙扎抗命、欲綁住她將她押走,繩索竟要捆上她失殘的左臂,從舟頓時一痛一急,奔上幾步一把扯開那兩名侍衛、擄開繩子托住她的手、將她摟進臂彎。
這敵我對峙陣前、虞將軍穿著王上的蟒袍,大喇喇上演摟青衣、愛小生的戲碼,看得旁邊一眾將士面色灰灰紅紅。
他依在她耳邊道,「他曾經誣陷過你,尚璧雪山下、亦是他遣人追殺你!你為何敵我不分?」
「他…… 」姜窈眼神怔怔,顫著嘴唇只說,「要殺我的人……或許不是他。」
見她眼神中甚是猶豫、言語間半吞半吐,虞從舟心中倏地發冷,一個最壞的念頭忽然竄出、寒意漫向經絡百骸,他一把將她按在胸口,
「窈兒,你究竟、為什麼要冒死替秦兵求情?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是不是秦人還在要挾你?」
他語音雖輕,語調卻是深刻的不安。姜窈的臉色驀然蒼白,似乎未想好對答。
從舟的心像是枯了蘭膏的燈、掙扎明滅,
「你知道的,我此生與秦人生死難容,我若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我……即使這樣… 你也還是要攔我麼?」他的聲音愈發滯澀。
二人正僵持、卻聽沈聞向楚姜窈道,
「不必為沈聞求情。狹榮道一役,我已經連累過你一次、害你熬盡苦刑。那時我就對你說過,終有一日我會拿命來還你。如今,沈聞能像一個堂堂正正的戰士、以真實的身份死在戰場上,夫復何求?間諜終其一生,最好的了斷不過如此。」
這秦人在他身邊做了一生間諜、到如今卻一番大義凜然?!虞從舟再聯想到秦人或許至今仍在操控姜窈、立時怒火遽生、幾乎將沒齒之恨都聚在秦人身上,他對沈聞忿怒喊道,
「成全你!!」
一轉身已反手抽出利劍、箭步流星就要與秦兵短兵相接、廝殺作一處。楚姜窈急忙奔上幾步,從他身後牢牢抱住他,貼伏在他背上道,
「不能殺他們,他們是… 他們全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