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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頁

二人在銀劍兩端恍如隔世。

短暫的沉默,虞從舟苦笑道,「不過數月之前,你還讓蘇闢入趙,協簽趙秦安合之盟,原來根本就是一個幌子… 你只是想穩住趙人、謀時而動……」

「兵不厭詐,我又有何處做錯?」

虞從舟長劍微晃,哥哥沒有錯、那究竟錯在何方?

「從舟,那夜在父王陵前,是你勸我、要爭我所求、謀父王所盼。你心裡早該清楚,六國湮滅、天下合一,就是父王的所求所盼,你豈能維護趙人、反而對父王忤逆?!」

聽到『忤逆』二字,從舟明顯僵硬了身體。嬴淮趁此一瞬向他走近、想要緩下他的攻勢,從舟卻懼怕地向後猛地一退,銀劍隨之在嬴淮肩頭劃過、割裂了他的衣布,險些劃破他的面板。

嬴淮低頭看了一眼他的劍,冷道,「你要為了趙人、殺我復仇?你若真要復仇,秦王宮裡那些人,毒害父王母后、連累我們兄弟天涯相隔、漂泊異鄉,他們才是我們要復仇的人。」

從舟心中一顫,自己方才失魂落魄、竟然險些刺傷了長兄… 他促喘著頹了劍式,向後蹣跚了幾步,

「哥哥,我早就已經、沒有什麼資格去復仇了……我十五歲拜為趙將、徵戰沙場,我殺戮的秦兵秦將、早已血染山河。他們是不是早該來向我復仇?!而如今,這三萬同我出生入死、信我如命的趙國將士……」他顫巍巍地從城牆高處又望了一眼城下血谷,淚水再度滿溢、面龐盡濕,

「竟然盡數被我出賣致死… 他們、又何時來向我復仇?」

他拖著劍、步履顛簸,視線空洞,淚蒙了雙眼。他轉過身走下城樓,「從舟!」嬴淮似乎想留住他去路,幾步追上,卻見從舟剎那回首,挽起寶劍,銀光一閃、已將鋒刃架於他自己頸間。

他聲調平靜如死灰,彷彿世間一切早已浸入冥界,

「你是長兄,我不敢傷你。但我至少、還可以殺了我自己……」

嬴淮不敢再逼他,退後兩步,眼睜睜看著他行屍走肉一般踱出城門、重又走入屍谷

……

夜雨霏霏,虞從舟滿身皆濡濕寒意,卻只是停不下機械般的動作。他將一具一具屍體扶起、背在身上、背去山丘的南面。

趙人喜陽,死後都要埋於山的陽面,最忌諱、葬身積水的谷中……

他往往復復,透支著體力,眼睛漸漸看不清楚、腳步依舊記得路途。

忽然有一隻手觸到他的肩頭,他一驚、似被鬼吏追殺的孽魔、驀地回首,卻看見楚姜窈紅腫含淚的雙眸。

他卻好像愈發驚惶、怔怔向後退了幾步,猛地撞在一棵枯樹上,

「是他讓你留在我身邊的?是為了有一天、我可以按他所需、消失或出現?」

他越來越沒有自信。窈兒如此美好,憑什麼會在哥哥與他之間、選了落魄的他?她自幼便對哥哥惟命是從,或許這段時間來、也是受他所託…

他語聲失魂、悲傷難抑,「為什麼幫他騙我…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布了局、動了念……?」

「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楚姜窈心中澎湃、口中卻說不出辯解之話。

虞從舟落魄地又跛行了幾步,忽爾目光鈍鈍、恍然道,

「我怎能怪你… 你也是秦人,為國為親、你都應該幫他的。」

姜窈心中痛惜如潮水洶漲,她奔過幾步,想要將他緊緊抱住,卻被他雙手握住肩頭。

他眼底一抹青灰中滿是求乞之色。他看著她、眼睫顫抖了良久,竟是低身跪在她腳下,

「但這三萬將士都是我十年裡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的淚水一顆一顆如珠迸落,「到頭來,卻是我出賣了他們,害死了他們!… 我… 我真的成了秦人的暗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