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陳若愚晚到,陳父怒目:“你怎麼跑回來了?”
“我這些天壓根也沒回學校。”
陳父站起來就想動手,被鎮長拉住,“老陳!孩子嘛不懂事,你要教訓兒子也不看看地方!”舌頭一卷,對陳若愚說:“你又怎麼回事,書不好好念,以後怎麼為國……”
陳若愚咋舌,“家事都解決不好,還扯什麼國事。”
鎮長語塞,陳老師一腳踹過去,“打死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最好,越來越不像話,家裡有什麼事要你操心?!你不扯亂子我就謝天謝地了。”
“吵什麼!這裡是派出所,不是麻將室!”值班民警呵斥。
三人沉靜下來,分坐長椅兩邊。
鎮長勸著陳老師,陳若愚不為所動。
他腦海裡漂浮密麻的語句清晰流暢,只看了一眼,便覺生生世世不忘,還是那本日記的禍端——
2009年08月12日晴
今天看了《原罪》,對這個書名有莫名的好感,我突然覺得,人活著之所以以啼哭落地,並不是沒有道理可言,“哭”意味著“苦”,所以才會有人信教。
其實信教大約跟信仰類似,都是內心渴望的對映,現實裡的不可得轉化成三位時空裡的可盼,也是安慰。
可我更加覺得,人活一世,就該有受罪的準備。
……
下午我一覺醒來頭痛到不行,我想我是發燒了。家裡只剩我和那個女人,我不肯輕易咳嗽引起她的注意,更不樂意去她跟陳老師的房間拿藥。
不對,準確來說,我厭惡吃藥遠比討厭她更甚。藥物有很奇怪的味道,不是因為苦澀,而是腐蝕,每吃一次藥,或者說我沒靠近一次藥品,我總覺得我能聞到它們蠶食靈魂的味道。就像她,一直吃藥。
她沒有魂,眼神偶爾光芒四射。
她心裡缺了一塊,就跟我失去了母親而找不到添補的人一樣,那種眼神我能懂。她一定也少了什麼。
所以她吃藥,不止是因為哮喘,還有心臟。
她的心臟一定是壞了。
她進來給我送水和藥,沒有敲門,幸好我在學習,沒有偷看《灌籃高手》。她好像對我的作業很有興趣,拿起來看了幾眼,才說:“我小時候物理一竅不通。”
我想說她笨,她卻毫不在意地說:“我還考過全班最低分!我只寫了選擇題,竟然只蒙對了兩個,開了個三五分吧,物理對我來說實在太難了,我後來就學畫畫去了,誰知道學畫畫還得看視角……”
我實在聽不慣她那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語氣,反唇相譏道:“你還挺得意?”
她也不生氣,還回房間給我拿來了她的膝上型電腦。那時候膝上型電腦很稀罕,我只在網咖看過桌上型電腦,我後桌那個死胖子每天都要炫耀他玩的仙劍有多好玩,他打的拳皇有多厲害。
我嘴上說不要,但心裡是好奇又歡喜的。
雖然家裡沒網,可我還是可以玩她電腦裡自帶的小遊戲,和上百部經典影片。不需要租影碟實在很方便,我想一口氣全都給看一遍,翻到《情人》我才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部片子拍得真好。
可我沒想到——我會鬼使神差地點開她的電子郵箱。
我偷偷刪掉她所有的郵件,悶頭睡得大汗淋漓,夢裡有人在掐著我的脖子讓我滾遠一點,醒來時才發現,窗戶緊閉,格外逼仄。
我被壓抑得快喘不過氣來,我只能拿那些郵件內容做砝碼,用自己不明就裡的荒誕做藉口,同她大吵一架,她不想解釋,也解釋不了。
她說我的臉色不好,我卻覺得她的心都壞透了。
我們吵得很兇,我甚至動手砸了遙控器,嚇得她連連退到沙發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