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到琴湖時,何知渺已經等在榕樹下。
跟她那晚依靠的姿勢不同,何知渺弓起腿,上身貼合樹幹,慵懶的聽水聲漾舒開。
“等了很久嗎?”夏秋本想嚇唬他一下,卻不想破壞這樣靜謐的氛圍,走過去,走上前,定定的看著她。
“沒幾分鐘。”何知渺直起身,挑開黏在夏秋嘴角的細絲,溫言道:“來這麼多次琴湖,總看不厭。”
夏秋笑,手被何知渺握著,故意惱他:“要是看多了就生厭,那我可不要再見你了。”
何知渺輕笑,牽著她往外婆家走,兩個人都不開口,沿著湖畔從遠處看,朝心裡想。隔了很久,夏秋都忘了,何知渺才輕聲說了句:“你跟琴湖一樣,看不夠。”
外婆住了一輩子的老宅子現在被打上了待拆遷的警示牌,出事之後拆遷動作暫緩,一連幾座宅子都被粗尼龍繩圍成圈。毫無束縛,卻沒人再想踏入。
夏秋踏上去,用力扯著何知渺的胳膊,一路往已經拆過的廢墟上爬,滿頭大汗卻笑得張揚:“你快看啊,就算被拆了,我都能知道我的房間在這裡!”
“這裡!那邊是廚房,還有桌腿橫在那邊……”夏秋興奮得跺跺腳下,找到了心底更踏實的滿足感。
終於是摸得著了,就連同外婆、外公生活的記憶,也能重新鮮活起來。都在這裡,腳下,湖畔,心裡。
風知道,雲來過,人還在等。
廢墟不高,沒拆的牆頭還在。夏秋坐在突兀的房頂,晃悠著腿,指了指遙遠的星,問身邊人:“你看那顆,像多海棠花的形狀,一定是我外公化成的。”
“真幼稚啊,誰說親人過世了就會變成星星的。”夏秋搖頭,重新俯瞰琴湖,明明晃晃的一淌碧水。
“誰說不會。”何知渺攬過她的肩,拂上來,摸了摸夏秋的臉,說:“你看那邊的四顆星,一定是就是我外公,我媽媽,若愚的媽媽,還有前些日子走的老鄰居。”
“圍在一起的哈哈,一定是在搓麻將!”
“是啊,這麼晚還不睡覺,我外婆又該念他了。”何知渺額頭抵在夏秋頭頂,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
“那為什麼你外婆不一起打啊?”
“因為——大概是夫妻倆不讓上同一桌牌吧,輸了錢就該回家吵架了,急了眼還傷感情。”
……
都是些何知渺從沒說過的話,夏秋也沒聽過,從小父母不在身邊,沒有人會給她講童話故事,也沒有人會問她最喜歡爸爸還是媽媽。
所以她從來不糾結,只要說喜歡外公和外婆就好了。寫作文也從不提及家庭,只愛寫院子裡被照顧得格外嬌俏的花花草草。和悉心照料的人。
耳語溫柔,夏秋靠在何知渺懷裡有些倦了,睜著眼,卻看不清任何具體的物象。任由何知渺伸手把玩她的長髮,手法笨拙,甚至扯得她有點疼。
但夏秋也不顧,只是隨他去,直到腦後的動作停下。她才伸手摸了摸,笑著問:“給我扎馬尾了?”
“還是個帶鏤空海棠花的頭繩。”夏秋說得篤定。
“嗯,只能送我小時候幻想過的東西給你。不新奇,還有點落時,但我覺得你扎著好看,不喜歡也留著吧。”
“沒不喜歡。”夏秋敏感,問:“有什麼原因嗎?”
“嗯。”何知渺沿著鏤空的線條摩挲,順著髮絲一路向下,停在夏秋清瘦的腰窩:“從小我就不是個討人喜歡的人,嘴笨,也不好熱鬧。隨了我媽,還有我外公。”
“有事情就悶在心裡,心情放開了也不想說。很少闖禍,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那時候我媽細心,一兩眼就能穿我在鬧彆扭。可是她走得早。”
“後來陳若愚媽媽來了。其實她人挺好,但我那時候太倔,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