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裡的魔鬼——她是一個東陸人,楚,有著黑色的長髮和黑色的眼睛,身上佈滿了奇特的花紋——就像羿和那個凰羽夫人身上有的一樣。
“我想,說不定她真的是一個女巫。其實我有某種幻覺,總是覺得自己曾經看到過她的臉,看到過她受刑的模樣。但這分明是不可能的。
“再後來,在我八歲生日那一天,母親忽然悄然回到了宮裡。
“我歡喜得要瘋了。母親親自下廚給我們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那是她第一次像一個母親一樣給我們做飯,盛湯,殷勤的勸她的兩個孩子多吃。我摸索著拿起湯匙,卻忽然感覺到西澤爾在桌子底下拉緊了我的手。我沒有明白過來,卻聽到他已經先喝下了湯——現在想起來,哥哥他一定是敏銳的感覺到了母親這次歸來的反常吧?所以,他先替我試了毒。
“結果,在母親下廚去端出剩下的一道菜時,哥哥用語氣顫抖的低聲和我說,不要吃,母親是要毒死我們!——我一時間嚇得呆了,哥哥要我快逃。但我不肯扔下他,便扶著他奪門而出。我看不見東西,在漆黑一片裡摸索著奔逃,哥哥的呼吸在耳畔漸漸微弱。
“很快,母親發現了我們的逃離,竟然發狂般地握著刀,在後面急急追來。
“我逃到地下室,躲進一隻櫃子裡。死死反鎖,和哥哥在黑暗裡抱成一團——而母親就在外面用刀不停的劈著櫃門,厲聲詛咒,發出瘋子一樣的大笑。她的手從破洞裡伸出來,尖利的指甲抓到了我的眼睛。
“啊……楚,楚!但願你能明白我那時候的恐懼!”
大胤黑暗的深宮裡,他默默伸出手抱緊了她。她在他的懷裡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一直到他親吻她的額角,才漸漸平靜下去。
“女神保佑,我們最終得救。母親被逮捕。
然後以女巫的名義被燒死在火刑架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她被燒死的那一天晚上。我的眼睛忽然恢復了視覺。
“那之後的幾年,我過的很平靜,也是很幸福的。因為我和哥哥在一起。
“但十四歲的時候,我卻被父王嫁到了高黎——那個年老的皇帝在西域以戀童癖而出名。他不惜以撤除對教皇的支援作為條件,威脅父親把我嫁給他做皇后。哥哥和我苦苦哀求父王拒絕這門骯髒不堪婚事,但沒有用——在政治交易面前,沒有人會顧及兩個孩子的感受。
“在父王答應這門婚事的當晚,我絕望得想要死去——而且也確實那麼做了。我喝下了整整一壺毒藥,在深夜投身於十二月冰冷臺伯河中。但第二天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在一條撈屍船上。西澤爾躺在我身邊,因為突發的癲癇而抽搐昏迷。
“我不知道那麼單薄的哥哥是怎麼把我從冰冷的河水裡救上來,又是怎麼解掉我身上的毒——但那一瞬間,看到他的痛苦,我打消了死亡的念頭。
“我哭著和西澤爾說我們逃吧!逃離翡冷翠,逃離教廷,去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異教徒的國度,相依為命的生活。但是,他卻並不答應——他說,我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逃脫的。如果要活下去,就必須留在翡冷翠,必須留在父親身邊。
“那一夜。在臺伯河的撈屍船上,我們瑟瑟發抖的緊抱著,說了一夜的話。哥哥指著聖家大教堂的女神像對我發誓,說無論我嫁到哪裡,他都一定會把我帶回來——直到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我們分開為止。
“在天亮之前,他終於說服了我——於是,就像八歲之前一直做的那樣。我把手交到了哥哥手裡,任憑他把我領向不可知的命運彼岸。推入滅頂的洪流。
“我嫁去了高黎。
“至今以來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在高黎皇宮的日子。我不敢說,也不能說——只要我哥哥知道我受到的哪怕十分之一的凌辱,他一定會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