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就是我們一直在找的那條線,給敵人空軍通風報信的那條線。”
陸所長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海塞斯看著楊處長,“你說呢?”楊處長說:“這是敵人空軍的電報格式。”
“對。”海塞斯說。
這時蔣微已抄完一頁報箋,遂將它往邊上一抹,繼續在新的報箋上抄。海塞斯把抄完的報箋拿起來端詳著,“嗯,沒錯的,就是敵人空軍的電報。”順手從桌上抓起一支鉛筆,註明:特二號線。隨後走開去,一邊對陸所長解釋道:“這是敵人空軍放出的眼線,是飛機和炸彈的眼睛,沒有他們提供的資料,飛機不知往哪裡飛,炸彈不知往哪裡落。這些特務不除,以後轟炸只會越演越烈。”陸所長說:“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只要你能破譯他們的電報,這些狗特務就是長了翅膀也跑不掉。”海塞斯停下腳步,指指自己,“就我一個光桿兒司令,破得了這麼多嗎?我又不是孫悟空,拔根毛就可以生個兄弟出來。”
“你不是還有助手嘛。”陸所長說。
“有比他更優秀的人,為什麼不給我?”
陸所長知道他又要老話重提——讓陳家鵠下山,便故意支開話去,“這麼說現在我們身邊至少有兩路特務,他們各自為陣,都在為鬼子服務。”看海塞斯沒接腔,又接著說,“其中一路特務裡就有你的一個同胞,哈,真是龍生九種,種種不同,同是美國人,有人是我們的朋友,有人卻是我們的敵人。”
海塞斯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瞪他一眼,“誰是你的朋友,我覺得你是我的敵人,處處跟我作對。”掉頭對楊處長笑道,“不,你不一樣,你是我的朋友。如果沒有你和你的部下幫我找出電臺,抄錄電報,我就成了無本之末,無源之水,就像你們中國人討厭的泥胎菩薩,只享受煙火不會靈驗,辦不了任何事情。” 轉身又對陸所長說,“我覺得你像個討厭的泥胎菩薩。”說罷,氣鼓鼓地走了。
陸所長看看楊處長,苦笑一下,搖著頭嘆息道:“你說誰是菩薩,他才是菩薩,我都要時時給他賠小心。不過只要不是泥菩薩,能給我幹活,我賠什麼都可以。”說罷,也走了。
四
從偵聽處出來已是深夜,陸所長心中裝滿了事,無比著急卻又無從急起,使得他心頭有千鈞重,壓住了疲憊,沒有了倦意,索性在院子裡散起了步。重慶的秋夜從來沒有“夜涼如水”,即使過了中秋,伴隨著秋蟲晚蟬的叫聲,地表依然在用力釋放著夏日留下的熱量。只是江風攜來了清爽,叫人能夠透心一快。
陸所長迎著江風,手指交叉,雙手往前平推,然後伸成一個“大”字,狠狠舒了一口氣。這個動作自然使得他抬頭仰望起夜空來:這晚天氣很好,星月齊空,那滿天的明星彷彿不解人意,歡快地向這個滿目瘡痍的大地灑下閃爍而精緻的光芒;反倒是那彎下弦月,在激烈的星光中顯得疲憊而倦怠,彷彿睡著了一般,安靜而神秘。陸所長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從來也沒有看到過如此富有魅力的星空,它打破了以往平淡的靜謐,隱隱露出宇宙浩瀚的猙獰,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活力。陸所長心中的千頭萬緒,就這麼在如織的星光中漸漸理得清晰,千頭萬緒從一瞬間開始,變作一條越來越明白的線,而這條線的起點和終點都指向了同一個地方,那就是陳家鵠。
是的,是他,陳家鵠!海塞斯也好,薩根也好,惠子也好……包括杜先生在內,人人都有動作,人人都有目的。在他們所有或簡單、或繁複、或直接、或弔詭的動作以及或好心或歹意的目的中,直接指向的都是陳家鵠。他陸某人如何對待陳家鵠,勢必成為一切問題的關鍵。
那麼,該如何對待他呢?答案其實很明顯:就是讓他儘快下山,進入黑室工作。這也就意味著必須儘快將陳家鵠和惠子的婚姻一刀兩斷。
可又如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