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潛聞言,低頭多看了幾眼這犀牛角,漠然道:“我怕是沒有機會送出這對犀牛角了。”
吳門中見此情景,知道他的心事,當下勉強笑道:“葉潛,這南蠻地處偏遠,輕易不能來的,此次咱們大勝而歸,留著做個念想總是好的。”
葉潛想想也是,再想著這一次險些喪了性命才殺死這數只犀牛,當下點頭,便將這對犀牛角收了起來。
待和眾人回到軍中,他想著這次如果自己未能僥倖生還,南蠻和大炎朝局勢怕是驟然扭轉,想到此時不由一身冷汗。因為一己之私而罔顧國之利益,幾乎陷十萬大軍於無帥的境地。當下以莽撞行事擅離職守為由,自罰三十軍棍,並割發明志。然而他獨身力斗數只犀牛並沙利殘部的事在眾位將士中傳開後,反而惹得眾人更為敬佩。而他割發自罰的舉動,更是讓眾將士越發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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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公主命人帶走了阿狸,自己卻守在門外,日夜陪著。淮安候驅趕不走,而侍女送藥侍奉難免進出,最後朝陽公主終於得以進屋服侍淮安候,親自端藥遞茶,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淮安候。可是饒是如此,淮安候依然身體弱似一日,即使宮中派來了太醫醫治,依然是無法可施,只說好好將養,或許能多活幾日。
淮安候為人達觀,聽到這個倒是不以為意。他半生逍遙,到了四十歲所在封地忽然遭遇大災,他便開始收起玩性子,勵精圖治,整治封地,重建家園。如今不過幾年的光景,淮安境內雖然不能說家家有存糧戶戶有富餘,可是到底是再也沒有餓死人的事情發生了。
若說淮安候還有什麼放不下心的事,那便是如今侍奉在他榻前的女子了。他與朝陽公主相識之時,朝陽公主尚且年幼,是以多年來他只把他當做一個惹人憐惜的妹妹。後來四處遊玩偶爾路過肅寧城,恰遇朝陽公主有孕,而那時候平西候已經逝去數月,這個孩兒若是出生,將無生父可依。於是他便仗義伸手,求娶朝陽公主為妻,將這個孩兒歸在自己名下。
淮安候望著這幾日神情已經憔悴的朝陽公主,嘆道:“朝陽,你又何必如此?”
朝陽公主笑:“侯爺,我至此已有兩位夫婿,兩位皆對朝陽有援手之恩。當日平西候去時,朝陽曾答應為平西候護佑子嗣,後來天子血洗諸侯,小平西候馮濤倖免於難。如今侯爺您身染重疾,可是卻無子嗣,朝陽無以報答,唯有再次侍奉病榻了。”
淮安候覺得疲憊,閉眸片刻,忽然睜開雙眼,望著朝陽公主問道:“有一件事,我倒是想問,卻一直沒問。”
淮安候疲倦地笑了下:“阿狸的親生父親,是誰?”
他略一沉吟,終於道:“是不是此時遠征南疆的葉將軍?”
朝陽公主聞言,垂眸沉默,片刻之後終於輕聲道:“是。”
淮安候聞言,慨然一笑:“當日他曾來淮安候助我,我們一路同回敦陽,還曾說起你們,想來無意中倒是傷了他。”他提起此事,無限感慨:“我看他這幾年來一直不曾娶妻,想來對你情深義重。當日我若是知道此事,又怎會那樣說話。”
朝陽公主眸裡輕動,淡聲道:“區區小事,侯爺何必放在心中。”她頓了下,低聲道:“若是心上本無傷,幾句話罷了,又怎會傷到。”
淮安候凝視著這個做了自己數年夫人的女子,帶著疲倦卻溫和的笑意道:“朝陽,你就是太過無情了,不但對自己無情,對自己在意的人也無情。”
朝陽公主默然不語。
淮安候努力掙扎著伸出手來,想去抓住朝陽公主的手,可是想到自己的病,還是收回手來,吐了口氣,鄭重地道:“等我歸去了,想來他也該凱旋歸來了,你不要再這樣折磨他了,還是早些應了他,讓我的阿狸早日認了親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