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回來。
大廳里人很多,或三個或兩個,相互地擠成團,想從彼此身上汲取溫暖和勇氣,用來驅趕自身內心深處的寒冷和負面的想法。
屋子外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一個穿藕荷色棉襖的女子,忍不住面臉希翼地起身,急切地朝門外跑去。半途中還被椅子絆了一下,連人帶椅摔到了地上,發出好大的喀嚓聲。
女子不等人扶,連忙爬起來,顧不得將倒著的椅子扶好,一溜煙撩開門簾跑了出去。
大廳裡的其他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盯著那還在晃動的棉門簾,祈望跑出門的女子忽然再次將門簾撩起,給她們帶來好訊息。
很可惜,眾人等到的是一張失望至極的臉。那女子垂著手臂,滿身疲憊地進了屋子,將椅子扶好,頹然地倒在上面。
隨著那女子怦然倒下,眾人的心裡的擔憂和恐慌更甚,卻不敢發洩出來,只能抿著嘴不說話,大廳裡越加沉默。
猛烈的咳嗽聲響了起來,趙氏半躺在搖椅之上,咳得那樣的歇斯底里,咳得渾身都顫抖起來,咳得眼淚也流了出來,咳得房樑上的灰也抖落了下來。
趙氏身下的搖椅也吱呀吱呀的響起來,突兀的聲音好像是無形的怪手,將眾人的心都揪起來吊著,不著地。
緊閉著雙眼,魏氏直挺著身子,持一串佛珠,兩扇嘴唇不停地一開一合誦著經。表情漠然,剛才那椅子倒地鎖發出的聲響,也沒能讓她睜開眼睛。只有那撫摸著佛珠的雙手,偶爾微微地顫抖,悄悄洩露了魏氏緊張的心情。
揉著發酸的側腰,艾芬沉默地看著魏氏頭,該說的,能說的,想說的,早已經說完,現在只剩下不明的猜測,爛在肚子裡。
自古慈母多敗兒,這是天下間所有母親的…悲哀。
所有的算計,不過是為了陽凱梓,可是魏氏老了,總有死去的一天。到時候,又有誰來管著洪水滔天?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直到黑夜完全來臨。
屋子外很久沒有傳來腳步聲了。
黑暗籠罩著大廳,氣憤越發詭異莫辯,好似犯人等待著劊子手行刑的一刀,這一刀架在了犯人脖子上,卻遲遲不肯落下。那種劍拔弩張的感覺,折磨著眾人的神經幾近崩潰。
大廳裡基本上都是陽凱梓的妾侍們,她們任何一個人都不希望陽凱梓出事,一旦陽凱梓出事,她們這些依附於陽凱梓生長的藤蔓,就只有在白雲庵慢慢老去。
命運之手勒住了這些女子的喉嚨,讓她們好似泥塑的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地枯坐著,感覺不到黑暗,感覺不到疲憊,感覺不到飢餓。
摸著乾癟的肚子,艾芬嘆了口氣,掏出火摺子,點燃大廳裡的幾盞琉璃燈,在暈黃的燈光中,艾芬退回到凳子上,繼續沉默著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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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上一直到黑暗,誰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怎麼樣了。
胡亂扒拉了兩口早飯,陽凱青、艾芬兩人從佛手衚衕來到陽家二房的府邸。艾芬留下陪著魏氏和趙氏,陽凱青則從魏氏手裡接過銀票,帶著管事和家丁去衙門接陽凱梓了。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西王府明碼標價,要得就是銀子,現在陽府已經湊齊了足夠的銀子,官差就沒有了為難陽凱梓的理由,早早放了他才是。
沒有人不是這樣想的,魏氏更是急急忙忙讓人將高價買來的柚子葉熬成湯,只等陽凱梓回來之後,好好去去晦氣。
不想那湯涼了又熱,熱了又涼,陽凱梓依然沒能回來。柚子葉湯涼了好幾次之後,再也沒有人將大銅盆裡褐色的液體端去加熱。
大銅盆被擺在了門口,盆裡的褐色液體在暈黃的燈光下,好似一張無情的大嘴,冷冷地對著眾人,嘲笑者眾人的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