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次也死有餘辜。
李棟在人群內不斷的變換位置,看誰比較激動,便悄沒聲息擠過雲,與他交談幾句。那些人起初還有些懷疑,後來便信了他的話。等從人群走了一圈後,李棟身上冒了汗,才悄悄擠到人群最後面,靜觀其變。
這時百姓的口號慢慢轉移到縣尉身上,“膽小鬼”“貪生怕死”“誤軍之罪”等越喊越響亮。被裝在囚籠內的三人,最迷惑不解的當數縣尉了。這些是以前他罵縣尉的話,現在怎麼轉成老百姓嘴中了。
杜伏威聽到百姓喊的那些話,臉上現出古怪的表情,看看時間將至,命人先把縣尉整出囚籠,不由分說,粗魯地推到一片空地前。
百姓們唬得倒退幾丈開外,生怕那鮮血濺到身上。
縣尉直到這時候才真正明白,今天自己成了第一個被砍頭的人。在牢內李棟和杜伏威說的那些話全是假的,對生的渴望和死的恐懼兩種矛盾心理,像一頭怪獸撕咬著他的內心。
此刻他已經癱軟了,全身的骨頭像被突然抽去了一樣,一提一動彈,一放一灘肉。想喊救命喉嚨也不爭氣了,聲音沙啞喊不出來。眼淚汪汪看著百姓們,對過去犯下的過錯產生深深的悔恨。
早知道難逃一死,還不如為保護章丘而戰死,這樣至少落個戰死沙場的英名,也不像現在這樣跟一條狗似的死乞白賴地求生要好。
刀光閃處,鮮血崩濺,縣尉的頭顱滾出好遠。
有人拿一張破席,將縣尉的屍首捲了卷,擲到獨輪車上,推到城外胡亂尋一片空地埋掉了事。
這邊縣丞和陸離兒饒是視死如歸也不免被心驚膽顫。那可是血淋淋的現實,轉眼間身首異處一命嗚呼,什麼生官發財娶小老婆全是扯淡,活著才是最現實的。
老百姓緩過一口氣來,神情之間更為激動,齊聲喊道:“殺死他,殺死他!”慢慢往囚籠近處擠過來。
縣尉被提出囚車以後,像油鍋內倒了一杯水,人群中忽然炸開了鍋。人們奮不顧身衝到囚籠前面,又是扯,又是撕,又是咬,又是踢,手裡有小馬紮便用小馬紮砸,手裡啥也沒有,轉身拎塊磚衝上去,木棍與板磚一塊飛,口水共鮮血齊流。
看管著陸離兒的武候們也遭了殃,身上衣服被扯破了,鬍子也揪得斑斑駁駁,臉上紅一塊紫一塊綠一塊黑一塊藍一塊,幾乎成了人間七彩虹。囚車散了架,陸離兒被按到地上,人們也不知道踹到沒有,那腿只管往人群裡狠命地踢。
踢到沒踢到陸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參與了,踢了,發洩了,心裡也就平衡了出氣了。
杜伏威見場面失控,縣丞也來不及砍頭了,與幾個人慌忙帶著離去。他這一離開,知世郎的役兵便開過來了,生拉硬扯一個一個將百姓扯離原地,半頓飯功夫,刑場上便清理乾淨。
這個時候再找陸離兒的身影,異乎尋常的竟然不見了。役兵大驚失色,活生生一個人,難道被百姓生吞活剝吃了下去?
尋了半天也找不到陸離兒,問參與起鬨的百姓,人人都說沒見到,只覺得許多人圍在那裡,都往裡面踢人,也就湊過去發洩發洩,至於陸離兒什麼時候消失的,沒人看得到。
役兵大恐,飛速趕去縣衙給知世郎報信。知世郎得到訊息也大為震驚,立刻命人全城搜捕,寧可錯殺一千,決不放過一個。這樣以來,長得與陸離兒有幾分相似的普通百姓就倒了血黴了,不明不白就人世兩隔,到死都沒弄明白為啥。
杜伏威垂頭喪氣,向知世郎請罪。恨恨地表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陸離兒揪出來。知世郎倒沒有懲罰他,反而良言相勸,要他看開些。
其實杜伏威心裡卻在暗笑,暗笑章丘百姓愚昧,嘲笑知世郎愚蠢。因為趁亂之際,李棟混水摸魚,已經將陸離兒救到安全之處。此刻正在安排如何讓他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