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依舊厚重,身後銅盆中攏著零碎木炭。從高長恭口中得知這些木炭從午夜炭爐中篩選而來,我很是詫異,如此節儉的貴胄著實不多,思前想後,我認為他的日子應該過得極其寒酸,不然誰會大費周章的這般省吃儉用。
環環相扣,承前啟後,我自然而然推測出一些其他的認知:一、高洋對他大哥高澄的孩子不太好。二、高洋為什麼對他們不好呢,箇中緣由很可能是他們的老爹,也就是高洋的大哥,曾經對高洋不太好,高洋將怨恨報復在他們兄弟幾人身上。
我的推測有理有據,我曾向高長恭隱晦地打探高洋對他們的態度,那時他說“父親亡故後,他做了很多”……這個“很多”當然也可能指一些不好的事情。
南北朝這個時代,人類平均壽命偏低,政府提倡早婚早育,可見二十歲的青年還不娶妻也不生子,委實很少見。偏偏高孝珩是一個,無獨有偶,高長恭也是一個。高洋不過問他們的終生大事,以至兩人至今未娶。
這般想著,待高長恭忙完喪事來看我時,我便如實的對他說了。我沒想到,高長恭聽後驚得差點沒握住杯子。茶水將他的白色喪服染上不少黃漬,他接過我從桌角抽來的絲絹擦了擦,嘴角動了動:“你想多了……”
而我正用方才沏好茶的青瓷壺捂手,身子懶得動只是扭著頭看他:“除了這些,不可能還有其他原因啊……不是自己的孩子,就是不是自己的啊!這句話確實是仁者見仁。”
“這話有點繞,你怎麼會有這般想法呢?五弟幼年時,是皇叔一手帶大的,與皇叔嬉戲玩鬧,情同親生。”他用長棍兒斂了斂碎木炭,又幾塊牛肉放在木炭裡面烤:“很多事情不會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簡單,亦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複雜,親情血脈,叔侄子女……其實原本可以過得很簡單,但大多時候身不由己。”
他的眸子很深,在火光的映照下,卻格外明亮。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人與人之間自然有情誼。可歷來帝王之家做事都身不由己,掙不開又多又的重枷鎖與束縛。我問他:“那你二哥不娶妻是身不由己了?”
他看著我,表情閃過笑意:“娶妻這種事,對一部分人來說身不由己,但另一部分人來說只是想與不想了。”
牛肉飄香,焦紅滴油,立刻勾起我的饞蟲,只顧著盯著牛肉看,我說的話有點不經大腦:“那你不娶妻是不想了,這是為什麼?”
手起刀落,他將炭火中烤熟的牛肉刺著拿出,一一放進碗中,然後深深的看著我,鳳眼中溢滿了流光,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問出口的話真是太不委婉了,甚至是露骨,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視下,我生生別開眼睛,臉上一片滾燙。
他說:“小昀,你怎麼就轉到我身上了?二哥堅持不娶,皇叔拿他沒辦法,今後如何卻要看緣分造化,至於我……”他頓了下,才道,“我常在軍營,娶與不娶也無分別。”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盯著牛肉,讓自己表現得非常饞涎欲滴,誠然他烤的肉確實勾起我的饞蟲。但我還是不得不在心裡慶幸,幸好他要在軍營裡轉悠轉悠,不然此時也合該是孩子滿地跑了。
若是遇上娶妻生子的他,我便不能有任何希冀了。可我還能希冀什麼呢,明天的明天的明天,我都不知自己會在何處……
“俱冷就多吃些肉,莫要胡思亂想,皇叔對我們很好。人去樓空,雖然過往中不可避免地發生很多情,可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將盤子推到我面前,正好落在手邊,然後收起刀坐到胡床邊:“人在時識感恩,人去需懷念。虧釋然,盈銘記,豁達才可渡自渡人。”
我愣了愣:“你信佛?”猶豫地接來盤子,我有些不確定:“雖然今天是喪事最後一日,可我若是吃肉了會不會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