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南老鼠搬家似的,把六十捆大洋運了出去。 路過一座大營的時候,他還聽到營帳中,傳來兩個唱歌的聲音。 “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曲調雖不優雅動聽,但卻透著一股康慨、豪邁。 項南知道,那是朱先生和白嘉軒。 他們冒著必死的心,為了一方百姓的安危,來這裡勸方升退兵,可以說是大智大勇,大仁大義,值得欽佩。 “可惜,這兩人如果生在幾百年前,應該是有一番大作為的。”項南忍不住感慨道。 以朱先生的品行,完全當得起大儒的稱號。而白嘉軒的仗義、謀略、心胸,也足以在亂世,成為一位梟雄。 可惜,他們現在面對的是千年未有之大變局。而他們的思想觀念、行事作風,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了。 儒學典籍救不了中國,祖宗規矩也救不了中國。他們再忠厚仁義,再恩威並施,再克己復禮,也難阻滔滔歷史大勢。 感慨完後,項南背上六十捆大洋,施展輕功飛奔回家。 …… 因為白家都在擔心白嘉軒、朱先生的生死,再加上鹿三又帶著吳仙草、朱白氏去了西安城,因此如今,整個白家六神無主,惶恐不安。 別說項南只是長工鹿三的兒子,就算是白孝文、白孝武兄弟,這會兒也都顧不上了。因此項南來回兩百多里地,三個時辰沒在家,白家人也根本沒有察覺到。 項南將大洋藏好,隨後安心睡覺。 轉過天來,剛過晌午,白嘉軒就和朱先生凱旋而歸。 方升的二十萬大軍撤了,西安城的兵災解了,周邊的百姓們也不用再逃難了。 “嘉軒,你說說嘛,到底清兵是咋個退的?” “朱先生莫不是神仙,怎麼就把二十萬清兵退了?” “嘉軒,你知道朱先生咋弄的麼?他是不是會撒豆成兵?” 白鹿原的村民們圍著白嘉軒一通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坐在營帳裡,喝了一壺茶,吃了幾塊點心,然後清兵就撤了。”白嘉軒笑道。 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方升會撤。 只有項南跟朱先生明白。 人嘛,要麼求生前榮,要麼求身後名。 陝甘巡撫方升就是一個求名的人。 他帥二十萬清兵圍攻西安城,這是為報答皇上的知遇之恩;之後又率領二十萬清兵撤退,則是為了保住這一方百姓,儘自己做父母官的最後一點責任。 如今上報皇恩,下報黎民,死後也算是有交代了。朱先生也正是看破這一點,所以才會勸方升退兵的。 “胡說,你吃塊點心,喝壺茶,清兵就退了?要真那樣的話,那我們都行了。”鹿子霖撇撇嘴道,“啥都不知道,你們還問他。不如來問我,我跟你們說……” 隨後,他便開始白話起來。 講自己如何甘冒風險,前去西安城接吳仙草。張總督對他是如何敬重,他是如何的縱橫捭闔等等,把不明真相地村民們唬得一愣一愣的。 …… 項南自然知道他是胡說。 鹿子霖進了西安城之後,連總督府的門都沒敢進。一見到門口揹著槍的大頭兵,他就嚇得腿軟了。 後來清兵一退,見到從總督府出來的吳仙草、朱白氏,他才大著膽子迎了過去…… 現在卻吹什麼清兵是他退得,真是屁股上畫眉毛——好大的麵皮。 因此,項南根本就沒興趣聽他胡咧咧,背上籮筐就去割草砍柴了。 因為白嘉軒、朱先生平安歸來,所以晚上白家喜氣洋洋,特地做了一些好菜款待大家。 鹿三這兩日也跟著忙裡忙外,光西安城就跑了兩趟,因此也被請上座喝了幾杯酒。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就聽到呼嚕震天響,比隔壁的牛動靜兒還大。 半夜時分,項南跑進屋裡,一邊推著鹿三,一邊喊道,“達、達、達……” “幹啥!睡覺!”鹿三被推醒之後,滿心不爽,瞪了項南一眼罵道。 “達,額夢到神仙託夢了。”項南連忙說道。 “託啥夢麼,趕緊睡覺。”鹿三呵斥道,他明天還要上工呢,可沒時間哄孩子。 “達,神仙說賜我一罐銀子呢。”項南又說道,“就在原上一棵樹下埋著,你陪我去挖嘛。” “扯你孃的臊!什麼‘神仙託夢’,額看你是睡湖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