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與巨石的撞擊聲下銷聲匿跡,然後,重新開始。
我想,我要是能把我對地府的所見所聞寫成一本冊子,然後拿出去賣了,必定能賺大錢,富可敵國不敢想,流芳白世總有可能的。
這主意我不是沒想過,也不是沒做過,某一世我早產,剋死了爹孃,我怕自己又橫死,從出生就開始做準備,那恢宏鉅著、一氣呵成,一時間人人都說我是神童,然而不知道從哪來了個招搖撞騙的瘋道士,非說我是狐妖轉世——然後我被村民用自己寫的書點燃了——被煙,嗆死了……
這些經歷實在是太狗血了,我無不希望自己能忘掉這一切重新開始,可不知是不是孟婆年老體衰,這孟婆湯的品質實在是不敢恭維,無論哪一種口味喝下去,難喝倒是一方面,這沒效果可就得好好提提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該記得的我還是記得。
每一世,我都向冥界的相關部門司檢局投訴,可每一次的回答都是正在處理,處理了三千多年,這效率,我也是醉了。
一個死來死去的人,每一世都能記得上一輩子做過的事,甚至某一天的天氣,發生了什麼,隔壁老王有沒有來我家串門,都歷歷在目……
於是,我從小就被當成神童、妖孽,然後被覬覦,被消滅……最後無法,我只好假裝自己是弱智,某一天醒過來發現被丟棄了,結果,餓死了……
三千年了,一千多次的輪迴,無數種不重樣的死法,鬼王,你當我閒的沒事來你這喝湯的啊!
奈何橋小,每次只容一人透過,我輪迴的時候,鬼王都會在一邊,捧著他那本又破又厚的大冊子,欲言又止。
我站在奈何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三生河冒上來的冰涼刺骨的寒氣,醒了醒腦子、壯了壯心肝,冒著被鬼王丟去油鍋裡炸成麻花的危險,對上鬼王黑的發亮的小圓臉,無奈又小心的問道:“做人心太他媽累了,這一世,我能不能墮入畜生道?”
出乎意料,他同意了,黑圓黑圓的臉上居然露出求之不得的笑意。
難道,每個人都能選擇自己的人生?
我問了,他搖頭,卻又不解釋。
他要我執起一支金色的羽毛,親手劃去我的名字。
我雖然不解,卻又為了能夠解脫,隨手在他的生死簿上劃去了我的名字,我這一世,叫諾,可劃去的,卻是凌若。
生死簿上的那兩個字泛出一道金色的強光,隨後連光帶字煙霧般一齊消逝在泛黃的殘頁上,彷彿,我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成了一隻狐,不對,我本就是一隻狐,一隻無父無母,不知從何而來的六尾紅狐。
記憶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席捲而來,我的頭被各種苦痛悲惘淹沒的劇痛無比,狐族平日裡現出真身只會有一尾,可那一次,隨著我痛苦的一聲長吼,綏綏九尾自體內生出,狂湧而至的戾氣如青色的鬼魅,四散竄逃。
霎時整個地府地動山搖、天旋地轉,巨石翻滾,波濤洶湧。灼熱火紅的岩漿熾熱耀眼,溶進冰寒刺骨的三生河,河水驟然枯竭,盛開著兩岸大片的彼岸花瞬間化為灰燼,奈何橋更是被掩埋在瓦礫廢墟之下,再不得見原貌。
血光沖天,無盡地血色霧氣在繚繞,從斷念山深處傳來的陣陣腥風聞之令人慾嘔,枯竭的河水不知從何而來,猩紅顏色,匯聚成河。地府所有的巨石像燒紅的鐵塊一般,透發出通紅的光彩。所有巨大地石柱、巖壁都閃爍著駭人地血芒。
腳下的大地在劇烈的抖動,一聲聲若有若無地沉悶魔嘯,在深層地下不斷傳出煞氣充斥整個地界,所有景物都籠罩上了淡淡地血色!
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大響,宛如天雷一般突然爆發了開來,斷念山驟然從中間裂開,頃刻倒塌殆盡。地獄內血光沖天,腥味撲鼻,血水不斷自十八層地獄翻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