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趙安然倚在床邊埋頭沉思。
李氏給柯家備的玉觀音本是不錯,然李氏並不知道這是前朝皇帝的御賜之物。李氏進門晚且又是妾侍,那時候老太爺也已經去世了,故而李氏並不知道玉觀音是御賜的。趙安然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的母親本就是出身官吏,自然比商戶之女李氏要知道多。
隨著朝代更替,那件御賜的玉觀音早已經被趙家的人遺忘了,若不是在庫房裡看到,趙安然也不會想起。此刻,趙安然已經打聽到了柯家的禮還沒有送去,她心裡很矛盾,她在想要不要跟祖母提提,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可她又怕真的送去了被柯家拿住把柄,她身在趙家是如何都躲不開的。
柯家老太爺、老爺是知道的,這尊玉觀音代表著什麼,一清二楚,搞不好柯家拿著這尊玉觀音就能在朝廷上彈劾趙家一本。趙家雖不在官場,但一頂不忘前朝、謀逆之心就足夠趙家喝一壺了。
算了,先不想這些,明天再看。
然而,她心裡卻不安起來,眼前的情況她還好,可將來誰又說得準,她必須未雨綢繆。
陳嬤嬤見她掰著手指臉上額頭微皺,心裡忽的一疼,姑娘這歲數正是該在母親身邊撒歡的年紀,卻要事事操心,要顧著自己不說,還要惦記著四歲的少爺,這般凝神認真的模樣,看著叫人欣慰卻是心疼。
正想著安慰姑娘早些歇息,就聽姑娘說道:“嬤嬤,母親去後王嬤嬤與梅兒、蘭兒是如何安置的?”
王嬤嬤是母親的奶孃,又是母親的陪嫁,母親去後,她一直沒怎麼多想,如今看來,李氏扶正是如何都不容易阻止的,既然阻止不了,她就必須要儘快讓自己變強,別的人她不信任,母親身邊的她卻是極其信任的。
“王嬤嬤年紀大了,老太太將她送到了莊子裡養老,梅兒、蘭兒暫時跟在王嬤嬤身邊照顧,也在鄉下的莊子裡。”
陳嬤嬤很是不忿,卻也只能壓抑著,姑娘已經很煩了,她不能再給姑娘增加負擔,何況已經送到了莊子裡,是如何都回不來了。眼瞧著李氏過了年勢必要扶正,新夫人也不會容忍夫人的丫鬟在府裡掌事,李氏心裡必然存了隔閡,就算回來了,也不會有好結果,還不如就在莊子裡。
趙安然卻難以嚥下這口氣,她知道祖母不喜歡母親,可也沒想過她會把母親身邊服侍的人早早地就攆到鄉下。這是祖母在給李氏鋪路,可她憑什麼就不給母親尊嚴,逝者已矣,難道就不能再等等嗎?
用力憋住眼角的淚,倔強地仰著頭。
“嬤嬤抽空在外面租套小宅子,一進的小四合院就行,悄悄地託人把她們從莊子裡贖出來,嬤嬤謹慎些,別叫人知道了。”
“姑娘?”自家的下人,姑娘若喜歡,跟老太太稟報一聲領回來就是了,這樣麻煩陳嬤嬤卻是想不通了。
“嬤嬤只管去辦,我有分寸。”陳嬤嬤預備再勸勸姑娘,奈何姑娘一臉堅定,也就閉口不言了。
將近年下,接連又下了幾天的雪,樹梢上掛滿了白皚皚的銀裝,院子裡籠罩上一層厚厚的積雪,偶有微風吹過,樹梢上的雪簌簌落下,如一層薄紗朦朧如煙。
日子在趙安然忙忙碌碌中轉眼就到了小年,習俗這一夜卻是要守夜的,一家老小都要在映輝堂的大堂裡守歲。
這日趙家主子們早早地就到了映輝堂。
炮竹聲聲入耳,絲竹琴瑟嫋嫋,趙家子孫齊齊地跪在地上給坐在首座的老太太拜年行禮。老太太笑靨如花般地看著一眾子孫:“都起來吧,起來吧,康嬤嬤給賞。”
一眾人謝了賞,丫鬟婆子小廝管事也都跪在地上賀歲,老太太自是笑著打賞了,又吩咐人多準備些點心給他們。守歲是辛苦的事,老太太慈善,府裡的下人自是十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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