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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壓根不是主僕的關係,而是一種讓人瞠目結舌的病態。
見到袁放走過來,她們會恭敬地跪在他的腳下,離得近的,會虔誠的親吻他的靴尖。離的遠的,也表現出一種極其溫順的馴服姿態。
她見到有一個胡姬臉上還有青紫,見袁放看過來,連忙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只是因為臉上有傷,一笑之下牽動傷口,頓時笑容變得扭曲起來,讓袁放皺了皺眉,旁邊立刻就有老媽子把她拖下去了。
賀穆蘭想起自己多年前曾陪朋友去過一家規模非常大的動物園,那裡面圈養著許多動物,很多動物被關在籠子裡以後,就跟半死不活一樣躺在那裡,從它們的身上都能感受到生命和野性在一點點消逝的痕跡。
和好友讚歎這個漂亮那個威武不同,賀穆蘭為著這些美麗的生物被這般囚禁在籠子裡的人生感到悲哀。
但也有例外的。
在路過一間關著黑豹的籠子時,那隻黑豹眯著眼睛看了她一眼,就那一眼,讓她渾身打了個激靈。
那眼神如此敏銳犀利,還帶著一種不屑的蔑視。就像是被關在籠子裡的是自己,而在外面看著的是它一般。
就在那個時候,賀穆蘭相信“萬物有靈”這句話。
但到了袁家鄔壁這裡,賀穆蘭不但沒有看到哪個胡姬露出不甘的表情,就連那些沒有精神的動物表現出來的頹唐都沒有。
有的只是莫名的狂熱和理所應當的自然。
可以感覺的到袁放顧忌她的感受,所以對胡姬們的態度表現的不是那麼混賬,但從這些胡姬的舉手投足、行為舉止裡,賀穆蘭已經窺見了這座“迎風閣”的可怕之處。
物化女性,奴化女性,將“胡女”當成折耳貓金毛犬這一類的物種一般豢養起來,而其中的胡姬們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這就是這位家主一直在做的事。
是這個時代的人都有這種“理所當然”,還是這位家主特別的殘酷?
究竟是什麼讓他這般迷戀胡姬,甚至不惜花費血本建造出這麼一個畸形的地方出來?
“這座迎風閣,到底有多少胡姬?”
賀穆蘭和袁放走出這座精緻的建築時,忍不住回身眺望。
簷牙高啄;雕樑畫棟;巧奪天工。
也不過是座和動物園一般的牢籠罷了。
“唔,我還真沒有數過……”袁放作勢摸了摸下巴,悄悄將數字減了三成。“約莫一兩百個也是有的吧。”
“大部分都是舞姬。胡姬善舞,不光大魏,諸國的權貴富商都有養家伎的習慣,否則招待客人時就會失禮。我袁家鄔壁比不得那些高門豪強,他們的家伎更絕色的也有,我不過是偏好胡姬,南方又少胡人,所以家伎和別處不太一樣,圖個新鮮罷了。”
在他心裡,是沒把鐵娘子當做這些以色侍人的奴隸的,也不認為鐵娘子會因為這個對他生出什麼仇視,最多心裡有些不舒服罷了。
就算是漢人女子,在看見家伎和奴婢時,也不會把自己和這些人歸為一類,生出什麼憤慨來。
主就是主,僕就是僕,奴就是奴。
生而有別,概莫如是。
若是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有些身份的女人,都不會對他的話產生太多的感觸。但賀穆蘭不同。
她來自一個沒有奴隸的地方,來自於一個富貴有別,靈魂卻自由的地方。
所以她久久地凝望著這座華麗的牢籠,不停地提醒自己:
“悲憫沒有用,錯的是這個世界。是這個生產力極度低下的鮮卑落後制度。所以……”
“不要悲傷,不要難過,不要生氣,不要……”
不要個屁啊!